白大褂成了格子衫,色彩倒是豐富了些。
電視在點播《夏家三千金》,梁又木道:“媽,你都看多少遍了。”
“越看越覺得演員真是美。”姜梅的眼睛盯在電視上不放,感慨道:“你小時候那會兒,這劇火的要命,我還特意花大價錢去百貨那買了同款裙子給你,結果你這孩子第二天就呲倆大口子,氣的我……”
梁又木真慶幸她娘沒看見她穿着裙子跳房子那叱咤風雲的樣,不然低血壓都得治好了。
雜糧飯是這幾天鄭軒才試着做的,說是養生食品,梁又木吃着這味道更像是養牲食品,但她一向對食物不太有品質需求,好養活得很,也能勉強混個飯飽。
她吃了幾口,見姜梅用筷子挑着玉米吃,慢吞吞道:“媽,你都好幾天不吃飯了。科學上說,不吃碳水容易月經紊亂。”
姜梅頭也不回,還在欣賞,“你老娘我早絕經了。”
梁又木:“…………”
相聲一停,鄭軒沖出來,手裡捧着那鍋紅燒肉,“讓讓——”
“爸。”梁又木就等他出來呢,“今天怎麼不煮花菜了?”
明明昨天還說今天做幹鍋花菜的。
“小寶,不好意思。”鄭軒慈眉善目道:“老爸我今天接了個尖銳濕疣惡變的病人,一周内不太想看見花菜了。”
梁又木:“?”
“體諒一下爸爸好不。”鄭軒突然又想起來什麼似的,“哦,今早的時候小弦說他晚上來找你,跟你說聲。”
梁又木:“……好。”
他們家的氛圍就是如此,一些可能别的家庭不太會提起的詞彙或事物,梁又木從小就這麼聽到大,說起來也挺自然的。
其實也不算從小到大,她小時候那會兒正值父母都忙碌,于是多半時間都在隔壁趙奶奶家待着或者漫山遍野地和小夥伴們玩耍,壓根沒什麼性别意識,直到那天她灰頭土臉地哭着回家跟姜梅說,自己會打楚弦完全是因為他欺負自己沒有小水管,所以永遠都是他尿的遠,那天姜梅的表情她到現在還記得。
像震驚版的托馬斯小火車。
從那天之後,父母就對她進行了全方面詳細無比的性教育。
但或許是太自然了,五年級的時候她來了初潮,六年級的楚弦來找她,當時對方已經開始抽條,四肢清瘦而修長,五官也逐漸有了立體的輪廓,擦着汗往她手裡塞了瓶冰飲,“打球去不去,他們都在。”
梁又木說:“不去了。”
“怎麼了?”楚弦往下微微垂了垂眼,“嘴唇怎麼這麼白。”
“嗯,因為失血。”梁又木理所當然道:“我月經來了,三天之後應該就沒問題了。”
後邊王凱耀的球砰一下掉到了地上。
楚弦僵住:“…………”
後面的事梁又木也記不太清楚了,隻記得楚弦紅着耳根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最後隻把她手裡那瓶飲料抽走,換上了常溫的礦泉水,半晌憋出來一句:“…行。”
窗外綠蔥蔥的背景裡突然閃過一片耀目的金,梁又木猛地從回憶中抽離,皺起了眉。
……又?
她盯着窗外,有點心不在焉地問,“楚弦有說來找我什麼事嗎?”
“好像是什麼聚餐的事情。”
“……哦。”
那金光隻閃過一瞬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都讓梁又木懷疑自己是不是視力出什麼問題了。
可她又明明看見了弓箭的形狀。
但一切又是這麼的正常,仿佛任何一個平常的一天——
姜梅看着電視挑玉米,鄭軒正在強行說服自己雜糧飯好吃,鄰居家洗衣服的水流聲涓涓,天已經徹底黑了,遠處傳來幾聲犬吠和小孩子的喊聲,梁又木收回視線,剛想繼續吃飯,餘光就看到了什麼東西,一震:“!”
鄭軒每天都會買的本地小報上,最角落的一個戀愛占蔔,寫着熟悉的一句話:
「忽略别人的喜歡是一種罪過。忏悔吧,少女!」
她伸手把那張報紙抽過來。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旁邊印着一個黑白的吐舌丘比特。
梁又木緩緩深呼吸了一下。
這隻是……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天……
玄關傳來兩聲輕輕的敲門聲,姜梅跟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小弦直接進來就行——”,然後就是鑰匙在鎖孔裡轉動的聲音,門一開,楚弦站在門口,把駝色的薄風衣順手置在一旁的衣挂上,擡眼跟長輩先打了個招呼,很正經,“叔叔阿姨好。”
他裡面就穿了件挺随意的白T,照樣顯得肩闊腰窄,姿态挺拔,肌理勻稱緊俏地收着,整個人看起來修長勁瘦,頗有青年那股竹似的獨有韌勁兒,澄黑的眼看向呆呆望着他的梁又木,才意識到自己的眼鏡還忘了摘,于是短促地笑了一下,“一直看什麼,第一次見我?”
就在這一瞬間,梁又木的眼前海嘯般出現了無數粉紅泡泡,世界被扭曲,心跳如鼓擂,腦海井噴一般不受控制地瞬間輸出了大量缱绻文字:
【今天男人還戴了一副平光鏡,很懂情趣,眼神全藏在鏡片後,所有野獸般的渴求和狂躁都被很好地藏匿。我愛極了他這斯文敗類的旁人永遠無法窺見的一面,更想讓他粗暴地掐住我的後脖,然後口口,口口口,我嘤咛一聲,再度口口口……】
一分鐘後,所有特效全部消失,梁又木呆愣在原地,心率緩慢從180降回正常值。
面前的楚弦正蹙着眉:“傻了?”
眼前那隻不再隐藏自己蹤迹的丘比特吐着舌頭一閃而過。
……梁又木手上的飯勺啪一聲掉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