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種的身體猛地一顫,随後無力地倒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站在原地不動的元灤猛然驚醒,他的身體因長時間的緊繃,此刻又蓦然松懈下來,不由自主地往後踉跄了一步。
下一秒,一雙有力的手穩穩地扶住了他的肩膀。
元灤驚惶地回頭,一張年輕,眸光溫和的臉映入眼簾。
是特遣隊的隊長之一,遊石。
“謝…謝謝。”元灤站穩身形,盡管努力想要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但依舊有些虛弱。
剛剛正是遊石果斷地開了槍,擊中了異種。
遊石輕輕地放開了扶着元灤的手,見元灤似乎還有些心有餘悸,語氣和緩,安撫道:“現在已經沒事了。”
元灤身後的那人,米雲,拖着她從異種身上收緝的部件,也就是那把堪比人高的斧頭,急步來到元灤身旁。
她上下仔細端詳了一下元灤,确認他沒有受傷後,笑嘻嘻道:“剛才多謝啦,不錯嘛,竟然有勇氣擋在我面前,讓我刮目相看啊。”
說着,她大力拍了拍元灤的肩膀,直把元灤拍得晃了晃。
她的語氣中帶着幾分調侃和真誠,然而,元灤的心情卻沒有因此徹底放松下來。
蓋因他認出了面前的兩人。
并不是因為他的記憶力有多麼出衆,也不是因為他和這兩個人之前就有過什麼交情,純粹是因為這兩人在特遣隊中的名聲響亮到連他這個邊緣人物也有所耳聞。
一個是特遣部最年輕,但資曆最老的隊長,一個是擁有輝煌履曆的特遣部新星,和他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元灤朝對方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會沖到了米雲和異種之間。
要不是遊石開了槍,他可能都已經……
元灤垂首看着自己握槍的手,他的手還在隐隐顫抖。
他的心髒也咚咚地劇烈跳着,從死亡邊緣走了一遭的感覺讓他有些恍惚,
頭疼單獨感覺逐漸加重,耳鳴聲似乎也在開始腦海中響起,将米雲和遊石說的話變成背景般模模糊糊的。
不,不止是耳鳴,視線也開始變得扭曲模糊,面前的人嘴巴張張合合……
他們,在說什麼?
元灤的意識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輕輕拉扯了一下,一陣雜亂無章、模糊不清的呓語代替對面之人的聲音,朝元灤喁喁細語。
那些聲音仿佛就在面前,又仿佛隔着一層看不見的玻璃。
即便他嘗試集中精力去辨認,也隻能捕捉到一些支離破碎、毫無邏輯的音節。
元灤:!
他的幻視幻聽竟然又來了,甚至還變得更加嚴重。
可他現在還在戰場上!
元灤努力咬牙忍耐着,可那種恍惚的感覺愈發強烈,像是在呼喚他般拉扯個不停。
他目光逐漸變得空茫,失去焦點。
世界,在,旋轉,倒,退……?
米雲注視着低垂着頭,任由細碎的發絲輕輕掩蓋住眉眼,遲遲不動的元灤,有些擔心。
她很佩服元灤當時在那生死關頭毅然決然地沖上來,隻因看到了一個連相識都算不上的隊友即将面臨危險。
但她也知道元灤現在估計很不好受,
在不顧一切沖過來的沖動和激情過去,後怕的感情就會湧上心頭,而且……
米雲回想起元灤擋在她面前時發抖的雙腿,不禁在心裡輕輕歎息。
每次剿滅異種的任務後,防剿局裡總會有一批人離開。
但不是因為作戰後留下的傷病讓他們被迫離開,而是他們自願請辭。
直面異種時産生的絕望、生死之間遭遇的莫大恐怖,讓他們再也無法面對戰場,無法承受會再次面對異種這種可能性的壓力,隻能選擇逃離。
即使是安全的S市,特遣部的工作也絕沒有旁人想象的那樣輕松。
元灤看起來并不适應戰場,可能這就是他留在防剿局最後的時間了。
想到這裡,米雲張開嘴,想要勸說元灤不要再勉強自己,還是回到相對安全的戰車内休息吧。
然而,就在她即将開口的瞬間,
那隻倒在地上,無人關注的異種蓦然微微動彈了一下。
一旁的遊石目光瞬間凝固,面色大變。
通常而言,即使異種的生命力異常頑強,但隻要打掉作為緻命點的頭部,異種也難逃死亡。
可如果異種被擊中頭部還能動彈的話……
那就意味着頭部不是這隻異種的緻命點!
它還活着!!
遊石幾乎是在意識到這點的同時緊急拔槍,可比他還要快的是另一道聲音。
“砰!砰!砰砰砰!!!”
巨大的槍響在靜距離響徹,
血滴濺在元灤臉上,将他的一半臉龐染得朵朵猩紅。
元灤依舊低垂着頭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但他的手臂卻如同機械般,穩定得令人難以置信,精準無誤地對準了腳邊掙紮的異種。
飛快打完了槍裡有的子彈後,他又迅速地換上一個新的彈夾,動作麻利地繼續開槍。
“砰砰砰砰砰砰!”
不一會兒,異種就在密集的攻擊下被分解成人彘狀。
它六隻肢體盡數脫離軀幹,原本像上岸的魚一樣撲騰的臃腫身軀也徹底沒了動靜。
米雲和遊石驚詫地看着元灤朝異種進行連續不斷的射擊。
每一聲槍響,都伴随着異種身體的劇烈扭曲,以及血肉飛濺,被重點關照的頭部更是化作不成形的碎片,像是被打壞了的靶子。
米雲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喉嚨幹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轉頭看向遊石。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彙,都充滿了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