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以前不一樣了。”女子開口,低柔的嗓音在夜晚顯得格外輕靈,語氣是毫不猶豫的肯定。
是的,原身之前因為偶然間發現後院豬圈鎖了個人後,悄悄來給她送過幾次吃食和水。
白一一看了女子一眼,并沒有搭話。
似是歇夠了,上前彎腰試探白老三的鼻息,還有氣,扔下鐵鍬出去。
來到竈屋門前,小心翼翼将竈屋門虛擡起,防止木頭摩擦時發出的刺耳聲響。開門,摸了把條凳,在梁上吊起的一個竹籃裡,摸到半塊吃剩的雜糧窩頭。
似想起什麼,提起菜刀,來到老太婆門前,并沒直接喊門,而是用菜刀輕輕别開裡面的門闩。進屋後,不知鼓搗了什麼,沒一會兒就又去了雜物房。
從雜物房抄起一捆粗麻繩,返回竈屋。拿土陶碗舀了半瓢水,捏了一點鹽罐裡的鹽撒進去,這才回後院。
将白老三手腳捆結實,嘴巴用散落在豬圈裡的破布團塞住,才又向那女子走去。
白一一蹲下身,看得更仔細一些。
這女子十七八歲的模樣,很瘦。因時常面有髒污、頭發蓬亂,不甚辨得清容貌。隻覺大體五官比例姣好,原也應是容顔嬌麗的女子。衣衫褴褛,掩不住身上大大小小的青紫瘢痕,手腕被鐵鍊磨得青紫破損,血色斑駁。沒有穿鞋,短了半截褲腿的髒舊褲子,在女子總是蜷縮着的身體上,也不甚明顯。女子右腳腳踝依然腫脹不堪,與左腳形成鮮明對比,應是當時斷掉的骨頭沒愈合好。
白一一将冷硬的雜糧窩頭遞過去,女子的手冰涼又細膩。
隻是這一次,這女子接過窩頭,卻并沒有吃,一直捏在手裡把玩,帶豁口的土陶碗也靜靜站在地上。
嗓音婉轉溫柔,慢條斯理再一次開口:“你和以前不一樣了。”半張臉被籠在亂糟糟的頭發裡,顯得從發绺裡露出的鳳眼格外生動敏銳。
白一一不置可否,用極無所謂的口吻開口回:“我去找鑰匙”。
女子淡淡道:“不用了。你不想先和我談談條件嗎?你救了我,想要我怎麼報答你?”
白一一眼神清正明亮,不染一絲塵埃:“我要,你就會答應嗎?”
似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女子笑了。
笑容很美,隻是沒有一絲溫度:“不試試怎麼知道?”
一雙帶着些許蠱惑、些許玩味、些許狠厲的鳳眸,對上一副清澈、堅定、坦然的晶瑩杏眼,兩人誰也沒有錯開對方的視線。
今夜的風,似格外凜冽。
陣陣寒風如急弦般掠過,攜着未知疾馳。
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
白一一緩緩開口道:“罪不及家人”。
女子又是莞爾一笑,鳳眸裡盡然是未達眼底的笑意與玩味:“哦?那你覺得我會嗎?”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似是等夠了,女子有些累了,擡了擡手。自院中暗黑角落處立即圍上來十幾個勁裝玄衣人,每人臉上都覆着青面獠牙面具,手持銀劍,刃如寒星。
齊刷刷上前,屈膝跪地。
領頭之人是位身材嬌小、并未掩飾身形的女子,嗓音清脆如冰:“我等來遲,望…恕罪!”
說完,拔劍出鞘,一道銀光閃爍間,女子身上的鐵鍊應聲而落。
X,早說啊,累了,下局重開吧。
白一一轉身就走,回到院中角落,一屁股随意坐在地上,眼觀鼻鼻觀心,把現場舞台交給他們。
不是沒想過趁機逃跑的可能性。
此地高手如雲,面對絕對的武力壓制,就算逃出去,原身根本沒出過村子,逃都不知道往哪裡逃。鑽山林,山林裡有自己最怕的動物,且那動物在山林裡數量種類之龐雜,想想就頭皮發麻。去其他有人聚居的地方,單身未婚女性沒戶籍沒路引沒錢…
哦,不對,有錢,原身娘在原身每件上衣衣襟處都縫有三個銅闆應急用,以防原主走失時餓肚。三文,都能買三個炊餅了……
逃跑,想想就好。
能多活一刻多活一刻,誰會嫌自己活得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