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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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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英智的人生裡,總是有些始料未及的意外。

她恨這些意外。

比如她曾經以為自己和父母會一直是一家人。

鄧英智最開始是和父母一起生活的,馮鳴則是在共育中心被養大,據他自己說,他壓根不知道父母是誰。而他們的相見,是因為鄧英智的父母離異了。

在父母感情如膠似漆的時候,鄧英智曾反複被告知她是愛情結晶,是他們的掌中寶的。那時家裡歡聲笑語,她也總能得到各種充滿愛意的擁抱和親吻。

諷刺的是,等他們感情變質以後,她便成為雙方都不待見的累贅。在他們争吵着自己不想帶,或者吵着要不要把孩子送去共育中心的時候,鄧英智主動申請去了共育中心。後來父母分别再婚,鄧英智也基本沒有再見過她的父母。

當時才十歲左右的鄧英智,本來隻是賭氣申請。最後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原來真的被徹底抛棄了,她的賭氣根本就是個大笑話。

很長時間,她都不敢置信自己的父母如此薄情,于是鄧英智的性格也變得陰晴不定。

有一次,她看到馮鳴幾個人和另外幾個人吵架,因為更看不慣對方,就幫着馮鳴吵架、打架。女孩發育得比男孩快,有了鄧英智的加入,那場架可以說是大赢特赢。從此以後,馮鳴就把她當成好友,老纏着她玩。

馮鳴性格開朗溫柔,把所有老師都當成自己的父母長輩,關系混得很好。身邊也不缺乏朋友。但是,他就是莫名其妙地喜歡跟着鄧英智。鄧英智本身的性格其實并不差,如果不是父母那破事,她性子其實也是很好相處的。

反正這麼被纏着幾個月,加上老師們的關懷,鄧英智也就慢慢放下了心結,就當自己沒和父母生活過吧。漸漸也和馮鳴關系好了起來。

婚後,馮鳴還說起這事,老是得意說自己一眼就看透她本性,自己實在太有智慧了。鄧英智搖頭笑了笑,都懶得說他。

後來兩人也自然而然地一起上學,一起畢業,也自然而然戀愛、結婚、生子。

原本鄧英智是不太想要孩子的,她父母的破事,她心裡其實放不下,特别馮鳴還想要把孩子養在身邊。鄧英智感覺自己也遺傳了父母的自私基因,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對孩子的責任心。隻是耗不過馮鳴,便就養了。

這麼一養就10年了。鄧英智覺得自己還是有點比父母強的,起碼她對婚姻、愛情還是很專一的。他們生活也不是都能一帆風順的,可是兩人總是能互相扶持度過。就像小時候那樣,堅定地站在對方身邊,不離不棄。

正當鄧英智以為自己的一生就會這樣平平淡淡地過完這些小日子,馮鳴出事了。

再一次,鄧英智恨這些意外。

最開始,鄧英智發現馮鳴有一天突然開始變得情緒低落,以往老愛嘚瑟的人,笑容都不見了。本來,她以為他可能遇到什麼問題了,想着看看後續情況,找機會和他聊一聊。

過了一兩周,馮鳴主動對鄧英智開口了:“老婆,好奇怪,我現在做什麼都不覺得興奮、開心,我之前明明也挺喜歡聽音樂的,可以現在聽起來就像雜音一樣,一點意思都沒有。這幾天我都睡不着,有人站在床邊天天罵我,罵得好難聽,你都不幫我回嘴……”

鄧英智一下子愣住了,回過神來,伸手把馮鳴緊緊抱在懷中。馮鳴下意識回抱,就像他們以前遇到的每一次困境那樣,互相安慰,給予對方勇氣。

馮鳴被确診為精神病性抑郁症。他的精力越來越差,沒法繼續上班,更不要說照顧孩子了。鄧英智隻能先把孩子送去共育中心。

他的情況主要需要通過藥物治療,即使吃藥,也不能完全控制住病情。病情時好時壞,壞的時候,他情緒就很差,沒多久就熬不住,開始自殘,最後想要自殺。即使好的時候也沒有用,好的時候,他情緒會穩定很多,也不會出現幻覺,可是他記得病發的時候的事情,他認為自己現在完全在拖累鄧英智,也有自殺的念頭。

鄧英智很少哭,隻有那段時間她哭着求馮鳴:“你再撐一下好嗎?會好的。就當,就當是為我再努力一下。”

馮鳴同意了。于是,馮鳴病情穩定的時候,會盡量提起精神,維持兩人以前的生活互動。可是,這個病遲遲好不了,這麼反複地折騰了兩年多。馮鳴即使不發病,情緒也越來越低落。

終于,他開始不斷嘗試自殺。

有一天,鄧英智沒有看住,他差點成功了,被送到醫院搶救。鄧英智守在醫院,一刻都不敢離開,但這些日子實在太累了,她也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馮鳴醒來後,先是愣了一下,轉頭看到鄧英智趴在隔壁。

他看着鄧英智,她本來是個很注意整潔的人,以前随便出門都要把衣服躺好,發型做好才會出門,也很注意護理自己。可是她現在衣領上有着沒有洗幹淨的油漬,頭發淩亂,皮膚幹燥,黑眼圈濃重,睡夢中依舊眉頭緊皺,整個人疲态和老态盡顯。

馮鳴真的不希望他愛的人為了他受盡苦痛,他伸出手,珍惜地撫摸她的臉龐。

鄧英智被馮鳴的動作驚醒了,她睜開眼睛,看到馮鳴醒了,這心總算放下了。可是馮鳴接下來的話,讓她的心又沉下去了。

馮鳴留着淚,就像以前和她商量事情一般,溫柔地說:“我好累啊,英智。現在活着每一刻,對于我來說,都是煎熬。讓我走吧。”

他沒說出口的是,也放過你自己。

鄧英智咬了咬牙根,最後低下頭,雙手交握,掩住自己的臉,擋住自己深深的無力。好一會兒,她努力擠出笑容,握住馮鳴的手:“阿鳴,再等等好不好?我會找到辦法的。”

會有什麼辦法呢?她沒有。

馮鳴不點出這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答案,但依舊問了一個殘忍的問題:“要等多久?”

鄧英智此刻甚至有些恨馮鳴,他怎麼能問自己的這個問題。

看鄧英智沒有說話,馮鳴不依不撓:“多久?”見鄧英智不回答,他提議,“三個月怎麼樣?”

鄧英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阿鳴,不要這樣……”

馮鳴看見鄧英智眼裡都溢滿了眼淚,但依舊咬咬牙,狠心道:“半年。我最多隻能撐半年。”鄧英智知道馮鳴已經決定了,她一言不發地轉身出門了。

時間一天一天地度過了,到了約定的最後時間,鄧英智突然振作了起來,讓馮鳴去面試工作。馮鳴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是他不想逆了她的意思,便同意了。應聘的公司正是新聲科技有限公司。

本來,鄧英智隻是聽說那家公司環境不錯,很多人在那上班之後,狀态都變積極了。她隻是想着如果馮鳴能在裡面工作,不發病時情緒稍微積極點,說不定能改變主意。

為了避免他出事,她每天都準時接送他上下班。上班時,她還托了一個也在新聲裡面工作的朋友,盯住馮鳴。

而結果太好了,好到……不正常。

進去工作十來天,馮鳴的情緒就變得樂觀起來,也沒有發病,仿佛得病前的馮鳴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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