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被程思路批評的時候，程影則顯得又緊張又局促，掙紮猶豫了一段時間後，同意供出她的“母親”。并且強烈要求異處部在抓捕定罪她的“母親”以前，必須全面保證程思路的人身安全。

李鑫再次坐進審訊室。

程影這次幾乎不需要問詢，便開始說出她知道的所有事情：“沒錯，我的母親就是鄒經緯。你們剛剛問我說，到底母親怎麼可以領養這麼多孩子。你們搞錯了，我叫她母親不是因為她要領養我，而是我們都是她真正的孩子，她真的是我的母親。”

“什麼？”李鑫有些震驚，“你的意思是說……你們這幾十個孩子都是她親生的？”

“母親的基因如此優秀，怎麼可以随便領養别的孩子來繼承她的事業？”程影像看白癡一樣看着李鑫，理所當然地說。

李鑫努力扯出一個笑容：“你說得對。就是女性和男性不太一樣，一個女性取卵這麼多次，而且每次受孕也不一定能成功，實際取卵需要更多的次數，這身體怎麼受得住？”

“是卵子克隆技術。”程影有些驕傲地說，然後看着李鑫，攤了攤手，“不過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個我也是聽說的。”

李鑫追問道：“聽說？聽誰說？”

“鄒凜，我母親的侄女。前兩年她找到了我，啊，當然不是親自見的我。她隻是通過一些技術手段，加密身份給我傳遞信息了。我拒絕了幫她扳倒我母親，後來我追查了一下她的蹤迹，排除了一些可能的嫌疑人，估計最有可能就是她了。她現在是我母親最有利的競争者，據她所說的，她非常不認可我母親的一些為人作風。”程影嘴上這麼說着，臉上卻滿是諷刺。

李鑫看了看程影的表情：“看來你不太相信她的說法？”

程影冷笑了一聲：“你信？她講那麼多廢話，無非是她和我母親有利益沖突。我母親年紀長了她不少，又是上一代鄒家掌門指定的繼承人，在鄒家的勢力根深葉茂。正常情況下，她根本鬥不過我母親。所以才想搞點旁門左道。當然，她不喜歡我母親的作風應該是真的。畢竟她不僅早早養了兩個親生的孩子，還領養了一個，聽說培養和資源都給得一視同仁。”

在程影眼裡，估計得要像她生母那樣毫無底線地踩爛刑法典才不是旁門左道，李鑫暗自吐槽。但李鑫面上倒沒有顯現分毫内心思緒：“你還有什麼補充的嗎？”

“保護好我吧，”程影漫不經心地回想了一下李鑫的名字，“……張警官。我母親可是特别信賴死人的。現在我母親已經有了3個繼承人了，我肯定他們也是我母親的孩子。我的母親相當重視血緣和基因傳承。加上我，就4個了。一驗我們的基因，起碼得要讓我母親解釋清楚，她是怎麼沒有通過審查，就擁有了4個孩子的。我本身也是人證。”

程影又懶洋洋地說：“建議你們趁着我母親還沒有察覺到，趁着鄒凜還能喘氣，趕快找找鄒凜吧。鄒凜手頭上也有些證據，隻是缺乏更直接的證明，所以才聯系上我的。”

李鑫懶得糾正她對自己的稱呼了：“好的。還有其他的線索嗎？”

程影突然正襟危坐，李鑫也随之斂起表情，以為她還要說什麼。

程影上身向前，靠近李鑫，隻聽她陰冷地、一字一頓道：“我非常不喜歡思路被牽扯進來，但是她非要協助，那就協助吧。我要說的是，想要我是個活着的人證，除了你們要努力保護我之外，請一定也要好好保護思路。我出庭作證的時候，思路一定要完整地、好好地坐在法庭之上。”

保護案件相關市民，本就是理所應當的職責，李鑫鄭重承諾：“這點沒有問題。”

這樣的保證，顯然沒法讓程影放心，隻是程影也沒有繼續要求下去了。

程影願意配合，這個重案可算終于取得了關鍵性進展。異處部和公安局派出了可靠的小隊成員，馬上低調地将鄒凜一家人都帶了回來。

鄒凜知道程影配合的時候，既為自己早被程影識穿身份感到後怕，又有些吃驚：“你們竟然撬開了鄒劍穎那條瘋狗的嘴？啊，不對，她現在叫自己程影，對吧？這家夥，被鄒經緯像垃圾一樣給扔掉了，還忠心得很。想不到就過了兩年，嘴就軟了，同意出賣鄒經緯了？”

陳毅樂挑了挑眉，對鄒凜的話不予評價：“鄒小姐，我們這次請你過來的原因，相信之前我們同事也在路上和你說明了。請你放心，我們會保護好你和你的孩子們的。我們目的一緻，所以請問你這邊到底有什麼證據呢？”

鄒凜提供了一份鄒經緯參與了非法卵子克隆實驗的證據，她還悄無聲息地找到并保護最初被辭退的管家。這位管家不忍心讓孩子們隻擁有數字名字，便稍稍變了點音或者字，讓孩子們仿佛擁有名字。被辭退後，管家依舊不斷回想起那些可憐的孩子，夜夜難安。

于是在鄒凜找到她的時候，管家馬上就同意了作證。再加上直接受害人程影作證，以及程影身上能提供的直接證據，最起碼可以逮捕鄒經緯，進行審訊了。

鄒凜雙手十指交叉在桌上：“我這一輩子，沒有見過比鄒經緯更自戀、更自大、更多疑的人了。她根本不肯把權利下放，連她指定的三個繼承人，真正掌握的權利都少得可憐。一旦逮捕了鄒經緯，我這邊就可以大刀闊斧地壓住她的勢力，她就再也沒法為所欲為了。到時候，順藤摸瓜，一定能查出更多的東西。”

正如鄒凜所說的，一旦逮捕鄒經緯，鄒經緯的勢力就像一盤散沙，不攻自破。

随着調查的深入，鄒經緯的所有控告均屬實。最終鄒經緯被判處死刑，不得緩刑。此外，還抓捕從犯、受賄的相關共育中心員工和政府人員等30餘人，根據情節嚴重性，最低判處5年以上有期徒刑、最高判處無期徒刑和死刑。

此案成為轟動全國的大案件，也促使進一步加強對共育中心的管理。

而鄒凜也在這場鬥争中，順利上位，成為新一任的鄒家掌門人。

因為程影是重要人證，時隔許多年，她也再次面對面看到掌控了她整個童年的母親。法庭上，程影看到曾經不可一世的母親從發怒到醜态百出地哭着求情。審判之後，她們在收押回看守所的時候，也近距離地見了一面。

鄒經緯整個人像瘋了似地對着程影咆哮，說她忘恩負義。

程影隻是十分疑惑，回想起記憶中那經天緯地般的身影，最後隻是回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奇怪，你好矮啊。”

這就是程影和鄒經緯的最後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