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子?”王氏故作驚訝,隻是太過慌張,又要偷看林琮的反應,所以樣子看起來十分做作,“我、我不……”
“别說你不知道,”林琮毫不客氣地打斷她,反手彈着那疊筆錄道,“但凡你府裡的賬房出賬都要經過你同意,就連陳方也不例外,賬房先生說了,那日一早陳方就拿了你的對牌到賬房支取交子,十張二百兩面額共計二千兩,接着就出了門,他這到底是要幹什麼去?”
王氏的臉煞白一片,隻是還不想承認,便否認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對牌并不是我給他的,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他到賬房取了交子。”
“你的意思是他偷的?”林琮輕蔑地望着王氏,“按照這裡的筆錄,陳方那日起早,先是去了你的房中,那時你也在房裡,後來他自房中出來後就直接去了賬房。”
王氏緊抿着唇,一聲不吭,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琮頓了頓,接着道:“說謊很容易,張口就來,可是要說圓了可不簡單。我再問你一次,陳方拿了銀票到底準備幹什麼去的?”
說着,他就這麼冷眼瞧着王氏,她被這股你想好了再說的氣勢壓得死死的,隻好不甘心地說:“還不是為了新月……”
“王新月?”
王氏無力地點頭:“我讓他去找門路,想……把新月從大牢裡弄出來。他說他認識一個神通廣大的人,關系能通到京裡,然後再……所以……”她看着林琮逐漸冷凝的神色,忙止住了話頭,不敢再說下去。
小棠在一旁竊笑,原來這麼一大筆銀子竟是給林琮準備的,就算中間人抽了頭,那也能分得到一大筆。
林琮略瞥了瞥快掩飾不住笑意的小棠,轉而繼續問王氏:“這是什麼人?”
王氏搖頭說:“我也問他對方到底是誰,但是他不肯告訴我,隻說是個什麼……大宗師……好像是個很多人都信奉的神仙。”說着她擡頭,見林琮不說話,便忙補充道,“大人,我說的都是實話,他确是沒有告訴我他要找之人的身份。”
林琮微微側向小棠,冷哼着道:“神仙?”
小棠瞪大眼睛,方才那點幸災樂禍瞬間蕩然無存,身子不自覺後靠,表明此事與她無關。
王氏哪裡知道他們二人之間的典故,隻認真地道:“對,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裡知道他在外面和哪些人相交?他忙起來連家也不回,便是回來了……和我也沒什麼可說的。”這樣示弱也是經過一番思考的,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己和陳方之間的關系冷淡,想來這樣說并無不妥,免得再有過多的糾纏。
對于他夫妻之間的關系這個問題林琮本也是要問的,見她現在自己提起,剛要接口問下去,可轉念想了下,反而按下了将要出口的話,隻點了點頭,便結束了這次問話,帶着衆人回了縣衙。
小棠有些不解,回去的路上問林琮:“大人,陳方和王氏之間并不是夫妻不和這樣簡單吧?方才你為何不問清楚呢?”
長長的隊伍,小棠和林琮走在中間,火把離他們比較遠,所以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聽得他道:“總有人自以為聰明,王氏主動承認他們夫妻關系冷淡,就是不想我們追根究底。”
一句話就讓她瞬間明白了:“所以大人你沒問,目的就是讓她以為你相信了這個表象而不會去深究背後的原因?”
昏暗中林琮點了點頭。
小棠道:“那我們眼下就要去尋那些十三年前被王家遣散的仆人?”
林琮搖頭說:“何必我們費心去找?王氏自會帶路。”
“啊?”
“若王氏當真怕我們掀開那些前塵往事便會千方百計掩蓋,年月已久,如何掩蓋?自是去找尋當年被遣散的知情人,或威脅或收買,使盡她所能使的手段罷了。”
“那……十幾年前發生的事情同眼下的命案會有關聯嗎?”
林琮稍頓,側頭看了她一眼:“不知道。”
小棠也不失望,案子才開始,怎麼會什麼都讓他們想到。她笑了下,轉而向走在隊伍前方的田生跑去,追上後,她拍了拍他的肩:“今日就宿在衙裡吧,幫姐姐寫個驗屍格目。”
田生很爽快地答應了:“好咧!等會讓小金子給我娘捎個話就行。”
小棠雖然能連蒙帶猜地識得大多數繁體字,可是不會寫,隻好臨時抓了田生來代勞。她不喜燈光太暗,便多點了一盞燈,接着便是她報一句,田生就寫一句。趁着她思考的間隙,田生禁不住開起了小差:小棠姐姐學識滿腹,怎麼會連字也寫不全?
“非野獸所啃食也……”小棠見田生愣神,又重複了一遍,看他仍不動筆便敲了下他的腦門,“傻小子!想什麼呢?”
田生猛然醒神,連忙下筆,憨笑道:“小棠姐你真厲害,什麼傷你都驗得出……”
小棠豈會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見他心中有疑又不好意思道破的樣子,自己不由地生出一絲赧然,看來字也要好好練起來才行。
等這邊忙完已過了亥正時分,小棠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四處漆黑阒靜,林琮不慣早睡,這個點屋裡不見半點亮光,當是還未歸。這日累極,她進屋點了燈便一下坐在床邊,覺着再也沒有力氣起身洗漱。這麼坐了一會,才覺緩了神就聽見“吱呀”的院門開合聲,她側耳聽着,覺得那腳步聲并未向着東邊去,反而像是停在則自己的門前。正疑惑,門就被敲響了。
“大人……”小棠開了門。
林琮尚未答話,隻見有人從他身後探出半個身子,正甜甜地沖她笑着。
“多兒!”她幾乎要跳起來。
“沒想到吧?”多兒走到她跟前,“找你可費了我好大功夫。”
“還說呢,你這元旦一過就是幾個月不回,鋪子不要啦?”
“唉,我娘和哥哥不讓回來,一留再留,真是急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