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梁對着門一頓拳打腳踢,那門依然紋絲不動地封在石壁上,兩扇石門嚴絲合縫,幾乎就是一堵牆。兩人看着邱梁倒騰半天,洛凕一時無言,而後阮黔先歎出口氣。
“邱梁,還是算了吧。”阮黔出聲叫住打算拿劍撬門的人,“這種地方,肯定沒法随便進去的。”
“好不容易趁亂溜出來的——”邱梁喪氣地抱怨起來,憤憤朝門上踹了一腳,“這破門!”
洛凕站在後面,低頭思考片刻,緊接左右看了看,往一旁走去,伸手在石壁某處叩了一下。還想繼續推門的邱梁便突然推了個空,隻聽一陣響動,石門伴着陳年煙塵向兩側收了進去。
“咳咳!原來是這麼開的?!”邱梁忙退幾步揮去面前煙塵,詫異道。
阮黔相當意外:“怎麼突然開了?”
洛凕暗搓搓收回手,默不作聲從石壁邊挪開幾步。
來都來了。
“管他呢開都開了!”邱梁不再多管擡腳就往裡走,還不忘對身後兩人招招手,“走走走,咱們趕緊進去看看!”
才一步入,裡面漆黑一片。
借着外頭的陽光,隻能看到一段沒有扶手的狹窄石階,勉強兩人并肩的寬度,一直延伸向深不見底的下方。三人在手心聚起一團白光才得以看清腳下,遂沿着台階小心走去。
而長階上同外面一樣,焦黑斑駁的痕迹遍布所見各處,甚至比起門外更為駭人,已完全看不出本來面貌。
“哇,看着就邪門。”邱梁再往地上照了照。
“據說現在的書閣,藏書隻有以前的十分之一。”阮黔望向周圍,手中的光轉過半圈,卻照不出什麼,“沒想到舊書閣規模居然如此之大。”
“如果沒被點了應該挺壯觀吧。”邱梁遺憾地說,“要是能有機會看看就好了……”
洛凕跟在二人身後,一言不發。
“喔,甯霄不知道來着?”邱梁突然想起洛凕來,放緩步子等人并肩,“那你知道庚俞嗎?”
“……”洛凕頓了一下,而後裝作無事繼續往下走,“有所耳聞。”
“那就好辦了!讓我給你好好說道說道!”邱梁一敲手心,隻見這平日就好搜羅消息的弟子一番摩拳擦掌,旅遊似的張望着,順勢就眉飛色舞開起了腔,“據說這庚俞啊,是個大壞蛋!”
開頭一句,義憤填膺,叫洛凕猛地一絆。
他倒也沒想到,上來第一句就被如此直白的罵了。
“他明明身為第——嘶……第……”卻緊接着第二句,邱梁便卡了殼,半晌沒能擠出字來。
阮黔不得不補充道:“第二十三代。”
邱梁欲蓋彌彰地清清嗓子,繼續道:“反正是九百多年前的掌門親傳首席大弟子,天資聰慧受人青睐尊敬卻心懷不軌,想要拿書閣裡的知識做很壞很壞的事情——”
阮黔再次補充:“是私自修煉鬼道,想要奪取掌門之位。”
“總之很壞!”邱梁揮揮拳頭。
洛凕:“……”
阮黔歎了口氣。
“不過他當然沒成功啦!”邱梁蹦下一級台階,朝洛凕回頭,還吊起胃口來,“哼哼,甯霄肯定很好奇後面發生了什麼吧!”
“後來呢?”洛凕幹笑兩聲,一時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他再清楚不過了,也早就不甚在意。如今又聽人提起,隻是以旁人角度重看一遍,反倒更新奇些。
也隻剩下一道感慨,原來已經過了這麼久。
“這可要多虧了當時的另一個弟子!”邱梁說,“叫庚……”
阮黔道:“庚都。”
邱梁擺出一副評書的架勢,慷慨激昂:“二弟子庚都得知了庚俞的陰謀,本來念在同門情誼,想勸庚俞懸崖勒馬、改邪歸正,可謂是煞費苦心!”
“然而這庚俞死性不改,竟趁庚都與他對峙之際,一怒之下一把火将書閣點燃,想和庚都在火海中同歸于盡!好在庚都技高一籌,及時從火中脫身,召集大家趕來救火!”
邱梁最後深吸一口氣,大歎一聲,頗為惋惜。
“ 唉……可惜最後還是遲上一步。大多藏書和庚俞一起葬身火海,隻搶救下來一小部分殘卷……”
“……的确可惜。”洛凕附和着說。
聽着邱梁在前面滔滔不絕,他的心緒早已飄到遠處。
他到底在可惜什麼呢。
他記不太清了。
——
“師兄!”
稚嫩的少年音自身後響起,叫他回過頭去。隻見是少年從階梯上奔來,雙手并攏,将什麼托舉到他面前。
“師兄你看!”
那是一朵昙花。
也許是常年吸收天地靈氣,這一朵比其它的花開得更為旺盛。重重花瓣細長皎潔,環繞着若隐若現的雪白靈氣,花間微光瑩瑩,花瓣無風搖曳,晃動間如同薄羽輕盈。
“我找到了最大的一朵!”少年歡快地說,“所以,我想把它送給你!”
“……”
庚俞定定地看着那朵花,視線落在花蕊之中,臉上看不出情緒。
見人這般反應,那少年便有些畏縮了,托着花的手收回去些,起先燦爛的笑也快要挂不住。
直到這時,庚俞才伸手将花接過。
“……謝謝。”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似是笑了。
——
墨行枝問,你不怨他?哪怕他将罪責都推給了你,讓你成了這山上的罪人?
洛凕搖了搖頭。
他怨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