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面不大，門口挂着防蚊紗簾，玻璃上貼着“秘制砂鍋粥”的紅字。

賀安辰站在門口遲疑了：“這裡……”

“相信我，”阮之白掀開紗簾，熱氣夾雜着粥香撲面而來，“我大學時就在這裡打工，陳叔的粥是全城最好的。”

店内隻有四張木桌，此時隻剩一桌空着。

牆上貼着泛黃的菜單和幾張老照片，角落裡的小電視正無聲播放着晚間新聞。

幾個夜班司機和附近醫院的護士三三兩兩坐着，沒人注意這對衣着光鮮的男女。

“小阮來啦！”櫃台後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熱情招呼，“好久不見！”

“陳叔！”阮之白笑得眼睛彎成月牙，“要兩份招牌砂鍋粥，再加一碟酸蘿蔔。”

她熟門熟路地帶着賀安辰坐到最裡面的位置，從包裡掏出濕巾擦桌子：“别看店面小，衛生絕對沒問題，陳叔以前是五星級酒店的主廚呢。”

賀安辰僵硬地坐在塑料椅上，昂貴的西裝與簡陋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牆上的一張照片上。

年輕的阮之白圍着圍裙，正在給客人端粥。

“你在這裡打過工？”

“大三到大四，整整兩年，”阮之白給他倒了一杯大麥茶，“那時候媽媽病了，爸爸的超市生意不好，我得自己賺學費和生活費。”

“怎麼不申請助學貸款？”

“申請了，但生活費還得自己掙，”阮之白笑了笑，“陳叔人特别好，不僅給工資，還包三餐，有時候剩下的食材都讓我帶回家。”

熱騰騰的砂鍋粥上桌，表面撒着翠綠的蔥花和金黃姜絲。

阮之白熟練地攪動粥底，露出裡面炖得軟爛的米粒和若隐若現的幹貝、蝦仁。

“趁熱吃，”她推了一碗到賀安辰面前，“小心燙。”

賀安辰遲疑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濃郁的米香瞬間充滿口腔，海鮮的鮮甜與姜絲的微辛完美融合，溫暖從食道一路滑到胃裡，舒服得讓他差點歎息。

“好吃吧？”阮之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個等待表揚的孩子。

“嗯。”賀安辰簡短地應了一聲，手上動作卻快了起來，一勺接一勺地吃着。

阮之白托着腮看他，嘴角不自覺上揚。

“您平時晚上不吃東西嗎？”

“咖啡，”賀安辰頭也不擡，“或者紅酒。”

阮之白皺起鼻子：“難怪胃不好，您家裡沒人做飯？”

“保姆隻來白天，”賀安辰喝完最後一口粥，終于擡頭，“你經常來這裡？”

“嗯，每周至少一次，”阮之白也低頭喝粥，“陳叔就像我第二個父親，去年冬天我重感冒，他特意熬了姜粥送到我家。”

賀安辰靜靜看着她。

暖黃的燈光下，阮之白的側臉線條柔和，長睫毛在眼下投下淺淺的陰影。

她喝粥的樣子很專注，仿佛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你很喜歡食物。”這不是疑問句。

阮之白擡頭笑了：“是啊，美食是最直接的幸福，再糟糕的一天，一頓好吃的就能拯救。”

她指了指牆上的黑闆，“陳叔那裡寫着呢，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賀安辰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斑駁的黑闆上确實寫着這行字，旁邊還畫了個笑臉。

他已經很久沒有為“吃”這件事花過心思了。

這些年，食物對他而言隻是維持生命的燃料，和汽油之于汽車沒什麼兩樣。

“再來一碗？”阮之白問。

賀安辰搖頭，卻在她失望的眼神中改口：“好。”

第二碗粥上來時，阮之白往他碗裡夾了幾片酸蘿蔔：“嘗嘗這個，陳叔的獨家秘方，解膩又開胃。”

賀安辰嘗了一口，酸甜爽脆的口感确實意外地好。

他忍不住又夾了一片：“你父親，超市現在怎麼樣？”

阮之白的笑容淡了些：“賠了不少錢，現在各行各業都不景氣，他是準備把店盤出去了。”

她低頭攪動粥，“不過還是謝謝您。”

“不用謝，”他生硬地說，“公平交易。”

阮之白點點頭，突然眼睛一亮：“對了，您要不要嘗嘗陳叔特制的辣椒醬？配粥一絕！”

不等賀安辰回答，她已經蹦跳着去櫃台要了一小碟紅彤彤的醬料回來。

“您敢吃辣嗎？”她挑釁似的眨眨眼。

賀安辰挑眉：“你以為我是什麼，小孩子？”

說着就挖了一大勺放進粥裡。

阮之白瞪大眼睛：“等等！那個超……”

太遲了。

賀安辰已經吃下一大口，瞬間，一股烈火般的灼燒感從舌尖直沖天靈蓋。

他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辣的。”

阮之白弱弱地補完下半句，趕緊遞上冰水，“快喝水！”

賀安辰灌下整杯水，仍然感覺嘴裡像着了火。

阮之白又跑去要了杯牛奶：“這個更解辣。”

喝下牛奶，賀安辰終于緩過氣來，發現阮之白正捂着嘴偷笑，眼睛彎成兩道月牙。

“好笑？”他佯裝惱怒。

“對不起，”阮之白努力憋住笑，“但您剛才的表情，噗……”她還是沒忍住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