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靜悄悄的走廊上,夕陽透過窗玻璃,将瓷白的地磚和牆面染上一層金色。
金色中間一道修長的人影,被窗框分割成不規則的幾段。
影子主人靠牆而立,長腿微向外伸,與牆面形成一個小幅度的夾角,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緘默不語,像個拍雜志的平面模特。
“吱扭——”
地面上被陰影占據的部分新出現一道筆直的縫隙,陽光透過縫隙又鑽進來幾許,但很快,就被另一個人影遮蓋。
蘇燃從溫茗的辦公室裡推門出來,眼圈紅紅的。
駱予安幾步走上前,兩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你……”駱予安正要說什麼,溫茗從蘇燃身後冒出來,打斷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回去吧,路上開車小心點。”
駱予安急道:“伯母,其實我還有一些話……”
但餘光瞥見蘇燃已經垂着腦袋走出一小段距離了,消瘦的身形經過影子拉長顯得更加單薄,便顧不得其他,幾步追上去。
遺憾的是,蘇燃也不理他,幾次三番想要搭話,卻都被那雙蓄着淚水的眼睛堵了回去。
駱予安人生頭一回這麼憋屈,連句完整的話都沒機會說。
福利院小朋友帶着貓咪一起,站在大門口給他們送别。
蘇燃笑着揮手告别,上車後卻仍舊郁郁寡歡,陷在座位裡一言不發。
駱予安不看雜志了,改看風景。過了一會兒風景也看不下去了,鬼使神差地把手伸到前排座位後的網兜裡,摸出半袋薯片,遞到蘇燃面前,問:“還吃嗎?”
蘇燃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還是搖搖頭。
駱予安把薯片放回去,沉默幾秒,忽道:“蘇燃...”
“駱予安”
兩人聲音同時響起,又同時靜止。
駱予安手挪到鼻梁處推了下眼鏡,盡管那裡空無一物。
這隻是個習慣動作,一般出現在非常認真嚴肅的時候。
駱予安道:“你先說。”
蘇燃低下頭,嗫嚅幾聲:“我媽媽叫我從你家裡搬出去……”
駱予安放在身側的手蓦的收緊,西裝褲上出現一團明顯的褶皺。半晌,他啟唇道:“我尊重你的決定。”
蘇燃差點脫口而出——我當然不想!
話到嘴邊又生生止住。
他盯着駱予安的側臉看了幾秒,發現那近乎完美的輪廓線條還是如此生冷,一點情緒變化也沒有。
難過中又多了幾分委屈。
——什麼叫尊重我的決定?你就一點挽留的話都沒有嗎?
哪怕是客套一下呢!
他把視線從駱予安身上收回來,雙手交叉抱于胸前,氣鼓鼓地不再言語。
駱予安又道:“有看上的房子,可以跟我講。”
蘇燃氣得想殺人!幹脆閉上眼睛,扭到另一側,不再搭理這家夥。
駱予安不明白他怎麼了,轉頭看向後排三位老師,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
三位老師同時眼一閉,頭一歪,嘴一張,睡得比豬還安詳!
駱予安:“……”
·
蘇燃感受着車窗外的光影在自己眼皮上流動,思緒不由自主飄到在媽媽辦公室時的情景:
“你是不是虎啊!他什麼身份,你什麼身份?等他找到新歡之後一腳把你踹了,你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
溫茗側身靠在辦公桌上,修剪整齊的指甲“哒哒”敲着桌面,胸腔劇烈起伏,“你膽子也太大了!什麼人都敢招惹,看來我對你真是管的太松!”
印象裡,溫茗從沒有如此疾言厲色過。
蘇燃直接被她的話砸懵了,驚訝道:“媽你一開始可不是這麼說的!你不是還誇我......”
溫茗打斷他:“我那是給你留面子!不讓你在外人面前難堪!但你要真跟他在一起,我一百個不願意。”
蘇燃急了:“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呢?駱予安他不是那樣的人!”
溫茗:“他什麼樣的人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兒子跟他在一起,連飯都吃不飽!”
蘇燃:“……”
還真是!
誰懂每天吃完飯後躲進房間偷偷吃零食,怕被發現還要多做100個俯卧撐的感受啊!
“他…他那是為我好”,蘇燃心虛狡辯。
溫茗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
半晌,她拍了拍蘇燃的肩,語重心長道:“燃燃,你才18歲,閱曆不夠。我說過會尊重你的選擇,就不會食言,但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們是否真的合适……”
蘇燃背着手站在書櫃前,思考得很認真,腦子轉的比任何時候都勤快,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他和駱予安,絕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