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味道先變的,是身體。
他在行進中卡頓了一下,感覺自己踩進了一個未知的空洞裡。
頭有點脹,喉嚨發幹,呼吸開始滞澀起來。
像是有幹草屑正刮過他的呼吸道。
牆壁開始蠕動,地上開始漫出血水。
他停下腳步,睜大眼睛。
不是雨水,不是夢境,是毒氣。
他的意識慢了一拍才做出判斷,可清晨還未散去的夢境幽靈仿佛在這片毒氣裡得到養分後快速生長。
它拉扯着他,遊走在桑提的肌膚之上。
它捂住了桑提的眼睛。
桑提的影子像電影院關了燈後的訊号。
他将被血淋淋的剖開來被閱讀。
耳邊傳來“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重重的撞在金屬上。
……
他本能地按住自己的喉嚨——用着要把自己掐死的力氣。
一個聲音像鏽掉的電鋸在他的腦中攪動:
“你為什麼還活着?”
“你還記得我們嗎?”
“你為什麼走掉了?”
“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桑提抱着自己的腦袋跪坐在地上。
在,在某次任務中,他獨自守在臨時搭建的醫療棚裡。
門簾撩開,一個孩童被推了進來,臉上蓋着一塊沾血的布。
那塊布太短了,蓋不住整張臉,像是随手撕下來的一點施舍。
他看到他睜開眼,孩童獨有的幹淨白底黑眼眸在此刻就是他的天與地。
——他不知道那是實驗體,他不知道自己的任務就是送人去死,他不知道自己也是劊子手。
——他本以為自己是割去病竈的手術刀,
——結果自己是送無辜者去死的流水線。
他喘不上氣。
毒氣在他喉嚨裡像是生長出了腫瘤,又像是幽靈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伏在地上顫抖着,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不能崩潰,不是現在。
大腦開始瘋狂運轉着回憶當前的地形,檢索着最可能出現的投毒點。
三點制高點。
在那。
他漆黑的視角裡開始規劃落腳點,目标優先。
前進。
靴底猛地蹬地,像是從死亡線反彈回來的訊号。
他沖了出去。
桑提以驚人的速度掠過街角,一把抓住貼牆的金屬管道作為支撐點,人已經抵達了第一個制高點。
他的動作很粗暴,幾乎沒講究什麼技巧,隻是為了更快的到達。
稻草人站在那裡,他緩慢且刻意清晰的咬詞從他的面罩下滲透出來,
“你很有意思...這街邊随便一隻老鼠都比你活的更理所當然。”
“你拿普通人做實驗?!”桑提憤怒的看着他。
“你聞到了嗎?這是你的恐懼,”稻草人一幀一幀的彎腰看着他。“現在,你要來抓捕我嗎?你更在意犯人,還是更在意另外兩個你沒解決的地點?”
“告訴我吧,快把你的選擇告訴我吧!!”
桑提的喉嚨還在痛,毒素像火種一樣在他的肺部紮根,好似能吐出岩漿來。
他不能動。
像過去一樣,他不能動。
他不知道稻草人有沒有布下陷阱,不知道稻草人站在這裡究竟是他運氣好第一個就找到了他,還是其實投毒點就這一個,他這一走就真的放過了眼前的人。
稻草人,站在制高點上的稻草人,站在選擇天平之上的稻草人。
他在等他做出“選擇”。
…因為他還不夠了解他。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稻草人忽然低笑了一聲:“我看多了黑漆漆的蝙蝠和他的崽子們,而你,你就像被拔光羽毛的鴿子,你還是和平信使嗎?不知名先生。”
桑提沒有回應。
稻草人走近了一步。
“你不說話?”
“那我說好了,”他揚起頭,晨光下的稻草面罩像發黴生蛆了一樣逼近他。“你聞到了什麼?‘鴿子先生’?”
“血?火藥?被抹在孩子身上的清創藥?還是……”他後仰了身子,拉長了語調,“還是你沒救下、死在你眼前的那個?”
空氣被拉緊,桑提被續上的弦即将被崩斷。
稻草人張開雙手,好像充滿儀式感的将舉辦什麼表演。
“選吧,選吧!選我?還是你的慰藉感?”
“你要再一次逃避——”
——就在這句話落下的瞬間,一道槍聲撕裂了空氣,帶着鋒利的怒意,擦過稻草人的肩膀将他逼退幾步。
紅頭罩的聲音冷冷地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搞清楚,這裡是哥譚,不是你辦舞台劇的地方。”
“滾回阿卡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