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裡栽的兩棵黑松是姜硯行送來的,立在初夏傍晚的夕陽下,遒勁油亮。
姜叢昕跟凃鈞正在院子裡喝茶,塗鈞季明運夫妻倆比姜叢昕還大些,兩人也退休好幾年了,倒不像姜叢昕薛蘅這樣愛四處走,平常就在家寫寫字聽聽戲,季明運愛聽京劇,常跟票友約着去戲院。
姜楷儀到的時候姜硯行一家四口已經在了,都是熟臉,塗畫的父母信之也認識,這會兒并不犯怵,乖巧地喊爺爺奶奶,又被姜叢昕摟到懷裡親了一番,最後被在一邊等不及的信如拉走了。
姜楷儀跟姜硯行塗畫打了招呼就出來給塗鈞季明運添茶,老兩口細細問她最近好不好,林喬工作怎樣,又問信之的事情。
這麼多年塗畫父母頗有些當她是自己女兒的意思,那時候哥嫂談戀愛,她還跟着塗畫回家住過幾回。
還有信之的事,她不瞞二老,他們文化人,都懂。
她微信裡的那位德國兒童心理醫生就是塗畫大哥替她找的。
她這會兒細細回答,又陪幾位長輩說了一會兒話被塗畫喊走了。
塗畫塞了一顆葡萄進她的嘴:“最近好不好?怎麼你公婆來了你都沒時間帶信之來家裡吃飯了?”
姜楷儀噗嗤笑:“不得陪林喬回家吃愛心晚餐麼?”
她心情好塗畫也不細問了,那肯定是眼下一切都好。
姜楷儀搗了搗塗畫胳膊:“姐姐,你關照伯父伯母少跟林喬爸媽搭話,我怕林喬爸媽說不上來尴尬。”
“知道,早關照過了。”塗畫拍拍她的手,“說過了,隻招呼吃喝。”
等林大海趙玉芳到,人就算齊了。
趙玉芳進門犯怵,心裡不由地緊張,她沒空打量亮堂的客廳,手掌撫了撫真絲襯衫的下擺,幹皺的手好像再用些力就能把嫩青的襯衫勾出絲。
她極力控制顫抖的喉嚨跟大家打招呼。
“哎呦,親家,親家母來了,快來坐快來坐。”姜叢昕迎上去跟林大海趙玉芳握手,又把凃鈞季明運介紹給他們夫妻,一時疊聲的“親家親家母”。
等他們互相問了好,姜硯行邀請長輩們落座,孩子們也出來了,奶聲奶氣熱熱鬧鬧一片。
姜硯行給大家滿上,酒晚宴就開始了,往常塗姜兩家見面,談的話題都繞着時政、兒女的工作,要麼就在幾個孩子身上。
今天顧着林大海和趙玉芳,隻說孩子。
孩子們吃飽了又跑去玩,餐廳裡聲音瞬間小了下來。
林喬端起酒杯起身給塗鈞季明運敬酒:“伯父伯母,我敬你們一杯,祝二老身體健康。”
夫妻倆忙謝謝他,林喬一飲而盡,塗鈞和季明運也飲了一口。
熱熱鬧鬧落座,塗鈞放下杯子便順口問林喬最近工作怎麼樣,忙不忙。
“挺好挺好。謝謝伯父伯母關心。”
場面一轉,凃鈞看向林大海趙玉芳,豎起大拇指:“親家親家母養了個好兒子啊!一表人才,出類拔萃,真是棟梁之材。來,我敬你們一杯。”
“哎呦,您太客氣了,我們敬你才是。”趙玉芳起身,手沒拿穩,酒灑出來一些,忙不疊去擦,薛蘅忙跟上:“來,都是家裡人,一起喝一杯。”
大家都端起了酒杯,熱熱鬧鬧的,蓋過了趙玉芳灑酒的尴尬。
話題就這麼打開了,塗鈞又說到青都,贊歎了幾遍青都是個好地方,山清水秀人傑地靈。
席上熱鬧,這頓飯賓主盡歡。
臨散,馮叔送塗鈞季明運回去,姜叢昕一家四口和楷儀一家子今天就住在和園了。
林喬叫了車送林大海趙玉芳回玫瑰園。
車上趙玉芳感慨還是塗家這種做官的會說話,人也親和。
“塗畫她母親看上去真年輕,跟我一般大,人從來沒吃過苦就是不一樣。但瞧着不愛裝扮,穿得素,也不戴金銀首飾。”
林大海喝了酒這會兒犯困,哼了兩聲算答應。
趙玉芳也不管他,繼續說:“你說姜叢昕夫妻倆是不是看不上咱們,也沒什麼話。”
“亂說!”她又開始亂想,林大海被她說得清醒了,忙止住她的話頭,“硯行給咱們接風那晚人家不是打電話回來了?那邊還是夜裡人家還特意打電話來問候我們,這還不把你當親家?”
“再說,人家大學教授能跟咱們聊什麼?你說一百斤豆子能出幾斤油,他說書上的東西,這也講不到一塊兒去呀!”
“孩子結婚的時候台下坐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還是請我們上了台。”
“你想想老沈家嫁女兒,他跟趙玉蘭離了婚,親家親家母不是就沒讓他們上台。這什麼親家!看不起人,小燕日子能好過?”
有點岔遠了,林大海攏了攏袖子做最後總結:“你别想那麼多,隻要記住林喬能有今天,我們一家能有今天都是因為林喬娶了楷儀!”
趙玉芳說不過他:“行了,行了,我就随便說兩句,你叭叭的一大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