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安毫不客氣地換上以前在學院教課時的口吻。
“哦。”希歐立馬乖乖咽下了抱怨。
維安松了口氣，腦子清晰後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靠在希歐肩上，被這人一直半摟着。
太近了。
他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一點。
“所以，老師，您這次這麼大陣仗，就是為了幫那位伯爵小姐嗎？”希歐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問道。
“算是吧。”維安點點頭。
“那位梅娅小姐，是老師的舊識？”希歐又試探地問道。
“嗯，”維安看着希歐欲言又止的糾結樣，“你想問什麼就直接說吧。”
“啊？我嗎，我，也不是，”希歐聲音逐漸變小，“我隻是覺得，老師您平日都不喜歡拿自己的身份說事的，也不喜歡參和權貴的事。”
“夏爾那說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覺得，我好像并不了解您，您看，在幾天前，我甚至連您以前在聖蘭住過都不知道。”
“你覺得這不像我會做的事？”
“不，不是，老師做的事肯定都是有老師的道理的，隻是我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您認識梅娅小姐，或許你們關系還很好，我也不知道您讨厭海博裡格家。”
“老師，我能，我能多了解點您的事麼？”
希歐小心翼翼地問道。
維安一愣，随即輕笑道：“有什麼不可以的？”
“你想知道什麼？”
“嗯，也不是，就，老師願意告訴我什麼都可以。”維安這麼直接一說，希歐卻反而不好意思問了。
“那就聊聊今天的事吧。”維安想了想，開口道。
“我和梅娅是十六年前認識的，我想你估計都從夏或者琳那裡知道了吧，忒斯老師那會兒因為過于剛正，觸碰了上一任伯爵弗萊多昂的利益，被一些人聯手誣陷下獄了。”
“老師和夏的父母是好友，夏他父母也算是官員，好心地幫我找了人脈聯系上了弗萊多昂，我便替忒斯老師向伯爵求情，最後保住了忒斯老師的命，但還是被革職了。”
維安猶豫了一下，補充道：“我就是因為那件事認識梅娅的，她和我一樣，是因為戰争失去家人的孤兒，被買到了海博裡格家裡，她那時......生活很艱難，沒有誰看得起她，也沒有人關心她的死活，她隻是作為一件商品，被有錢有權的貴族買來使用的，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後來我搬了家，所以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熬過來的，但是她撐住了這麼多年，還在這樣的明争暗鬥中拿到了繼承人的位置，我想她也應該吃了很多苦，所以我隻是希望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的她，能好好生活罷了。”
希歐靜靜地聽維安講完。
直覺告訴他這些事沒有維安描述的這麼風輕雲淡，但他也不會多問。
“還想知道什麼嗎？”
“不了，”希歐搖搖頭，“我隻是覺得老師您沒有做錯。”
“呵，”維安長歎一聲，“我沒有資格去評判梅娅的對錯，畢竟，如果把我放在她的處境下，或許我也......”
他短暫地出了一會神，才繼續說道：“......所以，我的做法也很自以為是罷了，但是，不管她怎麼覺得，我還是無法袖手盤觀讓她做出那樣的事。”
鬓邊一縷長發落下，正好遮住了維安的側顔，鬼使神差地，希歐伸手替維安撩開了這縷頭發。
對上了維安驚訝的眼神。
希歐手停在半空中，一時間不知道往哪裡放。
維安垂眸，稍微偏開身體，自己擡手把發絲捋至耳後。
希歐這才收回了手。
“對了，我還沒問，雖然要謝謝你今天幫我确定了魔晶礦石的位置，但是你和琳當時為什麼要過來？”維安忍不住找了個話題來回避這有些尴尬的氛圍。
“呃，我和夏爾那聊了一會，”希歐回想起了下午同夏爾那的對話，“他說您很讨厭海博裡格家，讨厭這座城市，所以我有些擔心您。”
“是我的問題，沒和你們解釋清楚，我，也并不是讨厭聖蘭這座城市。”聽了希歐的回答，維安搖搖頭，“隻是我自己在逃避罷了。”
“總之，不用擔心我，我和梅娅一樣，最糟糕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維安嘴角揚起一個微笑：“走吧，時間也不早了。”
他強打精站起，一瞬間，明明已經消失的眩目感卻再次襲來。
維安身體一晃，差點再度栽倒。
“老師！我都說了，您别逞強！”
希歐一把攬住維安的腰，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維安這次沒有反駁，整個人倚在希歐懷裡，借着月光，也能看出他蒼白的臉色。
“您到底用了多大的消耗！”
“抱歉，可能為了耍帥過頭了點。”維安聲音很小。
他其實并不是這麼不知分寸的人，而且因為自身魔力偏低，維安使用魔法一直都是很精打細算的。這次事前他也估計過，即使這是個大型魔法，本來也應該夠用的。但不知道為何，雖然最後魔力的消耗量和他預計的差不多，自己的身體卻産生了他所未料到的反應。
不，也不能算完全沒有頭緒，果然，還是五年前的那件事......
“我再靠一會兒就好。”維安喃喃說道，疲倦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
“嗯。”
希歐低頭看向懷裡的人，維安已經閉上了眼睛，眉目間都是滿滿的倦容。
“放心吧老師，我守着您。”希歐低聲應道。
直到懷裡的人呼吸平穩後，希歐才突然後知後覺，維安是第一次在他身邊睡着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他，心中有的卻不是喜悅，而是深深的擔憂。
維安老師，一個人的時候，一直都這麼累嗎？
自己不在他身邊的五年裡，遇到這樣的事，他一個人又是怎樣熬過的呢？
想到這，希歐隻覺得胸口一陣難受，自己這次離家是意外，遇上維安也是意外，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在外面這樣旅行多久。
還能這樣陪着老師多久。
良久，希歐自嘲地笑了笑，小心地抱起已經睡熟的維安。
沒關系，至少現在，能這樣守着老師，他就已經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