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着周祁的面舉起胳膊,挽起袖子露出了一道足有十五厘米的長疤。
“那晚我媽用刀劃傷了我,我不僅沒怪她,還跪在她身邊勸她别哭,她泣聲泣血的求我!讓我别走!”
許熠聲線抖得要命:“軟弱的那個廢物一直是我!那樣的我才最惡心!!”
眼淚始終眶在眼底,許熠攥死雙拳盯着周祁,“周祁你是不是也這麼認為啊?”
周祁不敢相信他記恨了這麼久的話,竟然是一個誤會,一個錯到他走歪了所有的路的誤會!
從他認不清情感的那一刻,他就徹徹底底的錯了,連一絲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在陷入幼稚可笑的執念時,錯把愛當成了恨,他不是恨錯了人,是錯在生出了恨。
他眼神閃過憤然又回到無措,“對不起……是我弄錯了……”
許熠的心早就碎了一地,他顫抖着吸了口氣,把周祁的臉刻在眼裡。
“你弄錯了。”許熠冷笑一聲,摁着絞痛的胃,仔仔細細說。
“你一句弄錯了讓我這三年活得像個笑話,你故意報複惡心我,我還真就喜歡你到甘願受惡心。”
“我和你朝夕相處了三年多,你快難受死了吧?既恨我、又期盼着真相揭開那天,我充滿後悔愧疚在你面前求着你原諒!!”
許熠抖着聲音說完這些話,他再沒力氣和周祁争論什麼誤不誤會了。
他的心再也不會因為周祁跳動一秒。
江風起的很猛,卷着沙礫朝着岸邊瘋卷,周祁甯可眼眶起的淚水是被風吹的。
他崩潰的看向許熠,“他媽為什麼!為什麼你那句話說的不是我!!”
“許熠我快恨死你了!可當我知道那些是我弄不清楚的愛時......我後悔了。”
周祁眼裡充滿懊悔,他紅着眼眶雙手扒着地面,拖着他那雙打着鋼釘的腿,起身跪在許熠面前。
“是我的錯,我根本放不下初見時你對我說過的話,是你讓我有了不在忍讓的決定,我當時隻想和你證明,我他媽不是任人欺負的啞巴!”
周祁雙手死死攀着許熠的肩膀,那雙紅的欲血的眼裡落下眼淚。
“那個時候我根本不懂什麼是在意,我隻知道我想見你,可我孤傲的自尊拉不下面子!”
許熠閉上眼,眼角滑出眼淚,他掰開周祁的手,再次睜眼時,眼裡褪盡了所有情緒。
“那是你的權利,也是你的選擇,周祁,人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對自己的決定負責。”
周祁慌亂去夠着許熠,“我負責,你打我罵我怎麼都行!該求得原諒的人是我,是我看不清……”
話末已然哽咽,周祁抓到許熠把他的手緊緊握進掌心,指尖涼意直直蔓上心間。
“沒必要了,這一次——我真的惡心你。”
時間仿佛在這一句話落下時被無限拉長。
周祁頓時睜大眼睛,心髒被這句話剮的稀碎,他徹底崩潰:“對不起……對不起……”
許熠半垂着眸子看着他,周祁就跪在自己腳邊,全然沒了往日上位者的姿态,發絲被江風吹亂,狹長眸裡此刻全是悲恸,手掌慌忙攀在身上——看起來可憐又可悲。
許熠彎下身聲音放的很輕:“别再來找我,不要讓我更惡心你。”
許熠抽走手,渾身脫力轉過身,步子麻木朝前方望不到邊際的江邊走,腦中一度空白,不僅帶走了理智,也帶走了情緒。
他沒走兩步,胸腔混着氣聲扔下最後一句話。
“我覺得你有病,抽空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這句話如雷貫耳,周祁眼睜睜看着許熠越走越遠,他拖着雙腿,嘶啞痛喊:“許熠!我錯了!你别走——”
許熠沒回頭,聲音在身後漸弱。
或許周祁真的認為他做錯了,但這一切勾不掉這些年的痛楚,許熠捂着心口蹲坐下,江面晃着波光倒影,他也在月光的映射之下。
這個世間靜物的包容度很高,也可能它們沒辦法表示不願意,他仰着頭看向被一片雲霧遮上的月亮。
這就是它表達不願意的方式。
兩個人之間有一個不想,總歸不會順意,都錯了這麼久再追究又能怎麼樣?他心裡當然不服氣,他從來也不是什麼大度的人。
但他也沒想過被周祁冤枉這麼久,被磨掉自尊對待了這麼久,他該用點什麼方式,什麼手段報複回去。
如果換做十幾歲,他毫不吝啬會用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辦法,高低也要把這口氣給出了。
現在嘛,年輕沖動的勁兒早沒了,他隻是個普通人,隻想過消停順遂的普通日子,愛情的苦他嘗夠了。
嫌生活過得太無聊就去談戀愛吧,老人的話真是一點都沒錯。
許熠自認為自己不算個悲觀的人,誰長這麼大活這麼久能不被騙啊,誤會更是常有的事。
隻不過他運氣不太好,被誤會的時間久了點,要不是高中的他多管閑事,嘴欠,哪來這麼多因果報應啊。
早知如此當初說什麼他也不裝,用錯誤的方式愛一個人三年多,到頭來換到的下場就是作繭自縛。
他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