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醫生語塞了幾秒,繼續問:“還留着嗎?”
周祁不知道他問的是自己,還是許熠。
“他的平安扣……估計現在扔了吧。”
周祁是強穩着聲線說出來的,一想到和自己一對的鑰匙扣,許熠怎麼會留着?
“不過還好,我的早就放在他電腦包的夾層裡,他不會翻。”
“希望他平安,對嗎?”
“嗯。”
蒲醫生雙手交叉放在桌上,聽完後低聲歎了口氣。
“或許,您可以試着把想法同許先生說出來,隻要足夠尊重。”
蒲醫生把後兩個字音加重。
周祁擡起視線,垂在腿上的手蜷緊,他确實仗着許熠的喜歡,丢了尊重。
悔意沒過整顆心髒,指尖被用力捏到發麻,他顫着垂下眼睫蓋住深處的目色。
蒲醫生繼續說:“大緻情況我已經了解,等明天做完評測,我會給您詳細的指導意見,近期的話您需要多休息。”
“麻煩了。”周祁撐着桌沿起身,被蒲醫生攔了回去。
蒲醫生:“周先生身體不方便,就不用送了,有問題随時給我發消息。”
說完蒲醫生出了門,房門關上,屋内再次重回寂靜。
周祁靠坐在會客廳的椅子上,門是開着的,白熾燈是亮着的,除會客廳外全是黑着的。
他側眼看向門口,一小片光暈隻照亮一小片地面。
這間房子是他名下房産面積最小的一套,許熠卻說越小顯得越溫馨,可他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現在他覺得這間房子大到讓他心慌,過于空曠靜地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他摸到手杖起身,慢步出了會客廳,廊燈亮起,他走到沙發前打開電視,又走到健身房打開音響——凡是有聲音的東西都被打開。
雜亂聲音湧入耳裡,周祁扔了手杖坐回沙發,雙目無神盯着電視。
還是好安靜。
他擡手摸着身邊冰涼的皮質沙發,空的。
心髒跳的越來越沉重,重的壓住了呼吸,他垂頭埋進掌心,手心一片濕潤。
手機響起提示音,是一條餘額顯示記錄。
許熠看了眼,他和周祁兩清的錢被退了回來,額外還多出一條彙款。
數目不小,周祁給他轉錢從來不過問,心情好多轉點,心情不好少轉點。
總之不需要經過他同意,直接轉入賬戶。
那張卡裡的錢許熠一分沒動過,不是清高不花,是沒地方用。
他不清楚周祁現在給他轉錢是什麼意思,但他也不是傻子,誰會和錢過不去。
許熠躺在床上揉了揉眉心,起碼現在他動不了這筆錢。
花了就真和他斷不掉了。
他扔掉手機閉上眼睛,困意好像離家出走一樣,心裡亂糟糟一團,各種纏着他的過去和現在。
許熠一夜沒睡,第二天日頭剛露面,他就從床上爬起,進浴室沖完澡套上衣服就出了門。
熬通宵這種事在近期經常出現,他以前不信失戀的人至于自虐到這種份上嗎?
他現在信了,真的不至于。
事實上隻是睡不着而已,腦子裡會反複想起以前的各種事。
年紀大了總是喜歡回憶過去,他把原因歸結在年齡上。
他習慣給自己找點借口,起碼心裡上對自己幹過的蠢事能過意的去。
下了樓,他在附近逛了幾圈,建材市場離租房不遠,工作室總歸要開在這附近。
不過到底能不能在這紮根,許熠自己心裡也是個未知數。
起碼選址多看看總沒錯,一忙起來心裡空落落的感覺強多了。
他在路邊随便找了家合眼緣的早餐店,街邊小桌還是90年代的風格。
拽了個小馬紮坐下,點了籠灌湯包,等待間隙他四處望了望。
這麼早起的大多都是些上了年紀的,年輕人真不多,他一掃恰巧就和一個年輕人對上了眼。
那年輕人從頭到腳都透着股硬氣勁兒,穿着無袖衫,工裝褲,手裡還抱着沓傳單。
許熠對上他的視線,眼睜睜看他走過來,順手塞過來張傳單。
低價急租,給錢就租,上面還貼心放了幾張屋内布局圖。
許熠瞄到圖的一眼,心裡就活絡起來。
這房子南北通透,坐北朝南,這種布局不亞于在一堆銀子裡,發現了一小捏金子。
下面挂了串電話号,許熠轉過頭想找剛才的年輕人,那人已經消失沒影了。
灌湯包端上來,許熠看着傳單吃的心不在焉,現在的房子雖然住着也不錯,但還是有點風險。
因為周祁知道,他還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