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瑤呆了下,他忽得記起,遊戲界面裡文字裡母親也是問了句,“阿瑤,想去外面看看嗎?”他這副身體的名字裡,依舊有這個字嗎?
赫連輝像是一時興起,沒有來由的發洩情緒。
自這段話後,他就自顧自的離開了,祝瑤看着他離去的身影,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的病貌似犯得更厲害了些,性情極端古怪,猶如過山車般的變臉。
一點都不好招惹。
直到晚上,他從睡夢中由于不太舒服醒來時,忽得發現一隻手将他攬過,修長有力的臂膀将他禁锢地緊緊的,容不得他有半點逃離。
祝瑤自是想推開,他向來是很獨的,本就睡得淺,有人在旁邊,更睡不着。
可沒推動。
“……”
長得那麼壯,那麼高做什麼。
祝瑤滿是腹诽,無處申冤,隻能就這樣全身倚靠着他、被迫貼在他的懷裡,絲毫動彈不得。
小孩真煩。
也就隻能欺負他這小孩。
這一夜倒是攬着他的人睡得香,他自己倒是後半夜都朦朦胧胧,清醒與昏睡間弄不明白,隻覺得熱乎乎的,等人早上差不多走了,他才将自己全埋在了被子裡,床榻上空留幾分餘溫。
一片寂靜,黑暗之中,祝瑤終是陷入沉睡,久違地感受到了幾分安甯。
許是再次來到這遊戲世界裡,有些太出乎意料了,全然陌生的環境,極度糟糕的處境,曾經作鬼時相伴一月的少年,也成了個難言狀态,甚至……是造成他所處局面的罪魁禍首。
可沒有他,就一定安全嗎?
他清醒的明白,目前的宮殿是安全的,因為這是帝王日常起居、私底召見群臣,處理政務的紫宸殿。
除去最早醒來時的那場對話,祝瑤同赫連輝并未有太多的交流。
盡管他住在他的紫宸殿。
白日裡的朝堂政事,似乎纏繞着他的生活;偶爾的閑暇時光,也多是外頭打獵;難得不外出的時候,他也多在自己的偏殿裡,似乎在搞一些藝術創作。除卻晚上的時候,他倒是經常會回來。
祝瑤摸不太透,他什麼時候回來。
有時早有時晚,往往都是他睡着後,他每當醒來時總能感受到那種禁锢的感覺,被迫伏在他懷裡,被全然攬住,被當個小孩,當個真人玩偶抱在懷裡,好似這人的物品,比如抱枕什麼的……貌似他還越抱越習慣,越抱越過分,最早還隻是随意攬着,現在更多則是強硬的、固執的徹底包攬。
祝瑤:“……”
他真不是他的二次元玩偶,謝謝。
于是,難得有天他于清晨醒來時,朦胧視線中見得宮人替他換着朝服,隻自個兒坐了起來,有些厭煩道:“赫連輝,你能不能别……别同我……”那個“睡”字祝瑤實在開不了口,眼底微微烏青,極度的煩躁。
他整個人都處于一種快要炸掉的樣子。
任誰本來就睡的淺,怕被打擾,喜歡獨自睡,愛清淨,天天被迫同個早出晚歸的人同寝都是要被打擾的。
祝瑤不必找個銅鏡瞧,都能知曉自己眼底的青黑。
他困死了。
天天該睡的時候被迫弄醒了,長期的睡不好都是要崩潰的。
再這樣下去,祝瑤覺得自己可以把那顆假死丹吃了,直接長睡不醒算了,死了就死了,可能還回遊戲大廳了。
赫連輝揮手讓宮人散去,昏暗的堂内,他忽得走得越近,他身着深黑朝服,頭戴冠冕,腰間配玉環,行步間珠玉搖曳,高大健壯的身軀走來,隻把少許餘光壓得全無,隻剩下那雙幽深的雙目盯着,俊美的面孔浮出少許困惑。
“你是不怕我的。”
“真怪。”
祝瑤未曾開口,忽得直接被人大手攬起,整個人坐到了他的臂上。
祝瑤早已眼皮閉上,半睡半醒狀态,隻恍恍惚惚的,長久的睡眠不足好似徹底反彈,也許怕是是一種适應,他居然久違地感受了困倦,連話都懶得開口了,隻想就這麼沉沉睡去,好像被穿了些衣服,然後依舊是那種搖晃的狀态。
在這之後,他就不記得了。
他睡了個無比漫長的一覺,待快醒來時隻覺得日光曬着人暖洋洋的,就是身下的床總有些烙人他雙手抓了下,像是許多次慣性地抓着床單,整個人陷在他那張軟軟的、大大的床裡,是休息日呢,可以睡晚點,睡到太陽曬,還可以在家好好打遊戲。
“啧。”
“真不聽話,還抓人。”
祝瑤猛地驚醒,雙手撐起,擡頭時隻撞見了一雙打量的眼睛,兩道鋒利劍眉下略帶不滿,忽得整個人有些懸空着,似是又被拎了起來,他低頭瞧隻見了大半裸露的胸膛……衣服給我好好系上啊,不要這麼輕浮浪蕩。
好好一個皇帝,搞得酒吧男模似的。
祝瑤無語。
他直接閉上眼,讓他看美女還差不多,看裸男……他好好的直男,看個錘子。
赫連輝打量,注目,忽得古怪地笑了聲,“小兒倒也會害羞。”
祝瑤噴了。
他頗有些死心的回了句,“不是害羞,是你……”你去你的後宮睡啊,天天把個小孩當抱枕、玩偶,神經病啊。
“你别把我當玩物。”
祝瑤剛說完,就被捏住了臉頰,指腹摩挲着,似乎覺得很好玩。
“的确好玩。”
“不錯,你這小童,養起來怪有趣的。”
赫連輝見這小二臉頰被捏的鼓起來,彎彎的眉間蹙着,似乎半點不想和自己解釋,很有種自暴自棄的意味。
忽就笑了起來。
祝瑤:“……”他就知道,他把自己當成了真人玩偶,古代這麼無聊,養花養草貌似還真沒養人有意思。
殿内宮婢很多,多是閉口不言。
這紫宸殿是肅穆的、厚重的,可此刻的聲音倒是打破這片平靜,那略顯肆意的笑意,張揚至極的笑聲,無一不透露出帝王的愉快、盡興,這着實是很少見的,隻見寬大的塌上,他将坐在自己身上那小兒舉起,放下,舉起,放下……反複多次,似逗弄着,隻把那位小殿下弄成了個随他擺弄、放空一切的人。
青煙隔着帷幕,靜悄悄地注目。
她總覺得……有點怪,不隻是她服侍多年的陛下怪,那位小殿下也怪,總覺得一大一小間有種旁人插不進去的感覺,好似熟悉的過分,怎麼會有不怕皇帝的孩子,怎麼會有對皇帝發脾氣的孩子。
即便他是陛下的親弟弟。
陛下的心思,着實難以捉摸,他今日走時竟是讓這位殿下坐在自己臂上,幹脆攬在自己懷裡上了朝。
别說其他人驚愕。
青煙亦是覺得荒唐,她多年來何曾見過他這般的親近人,這般多次顯而外露的情緒,總覺得甚是驚心,莫名有些惶惶。
“怪小鬼。”
等人走了,祝瑤小聲嘀咕了句,依舊攤在床榻上。
哪有把人當玩具的?
他好歹……勉強也算上這小鬼的一個萍水相逢的“救命恩人”?雖說是個惡鬼,可惡鬼也沒索他的命。
如今,卻成了此人的囚中物。
真是沒啥恩報相抵。
還有……他什麼時候能回去啊!他真的好無聊啊,好無聊。
祝瑤在這殿内呆了好些天,無聊透頂,連拍照都懶得拍,沒人管他,除了不能跑出去外,可也不會有宮婢陪他說笑,他那小宮女冬棗好歹還算年輕,稚嫩,即便他不說話,也會陪他說下話,解解悶。
可這紫宸殿裡的人個個都是個木頭,把謹慎小心都刻在了心裡頭。
祝瑤覺得,自己還不如當個鬼,來的輕松自在,至少還能聽點壁角,宮閨之事呢!
這日晚上,赫連輝忽然回來的早,青銅制得金燦燦的龍雀燭燈散出柔柔的光,祝瑤半倚在塌上,瞧那被拿來觀賞的宮燈,異常繁複靓麗,其中有畫幾幅,卻是畫了個仙人畫桃售賣,凡人攀爬桃枝上天的故事。
因日子漸長,他的睡眠時間倒也有些同人同步了。
“無聊。”
“真無聊。”
祝瑤又開始想自己的小黃油了,他覺得他就是個俗人,俗的很。
他不知道……遠處的帝王神色頗深,隻默默地瞧着,異常的專注,殿内的香點起,開始幽幽的散着,那小兒微微地輕咳,有些不太适應的樣子,懶懶散散的半阖着眼,慢慢地似是有些睡意了,晃悠悠的垂下了手。
赫連輝立在那裡等,等了許久。
等人清醒,睡熟了,才緩緩踱步,走到那榻前,坐了下來。
他伸出手,隻悄悄地碰了碰,語調有些難言的意味,有種極度的荒謬感,“偏生……怎會生得這麼像?”
靠地越近,越覺得像。
并非容顔。
他向來不怕自己。
他說過……鬼終有一天是會消失的,是否早已知曉自己會離去,會隻留下自己一人……他總喊自己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