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們,誰懂啊,我穿越了!”林耀祖顫抖着手拿着自拍杆,在一個河邊顫顫巍巍地說,“穿越到了古代。”
她的衣服濕了大半,外面是一件防風衣,這件衣服很難濕透,但是她裡面穿的運動衫已經濕了一半,身下的褲子和登山鞋更是濕哒哒的。
現在的天氣已經微微轉涼,她在河邊凍得瑟瑟發抖,但是她又怕忽然出現了什麼人,不太敢脫下鞋襪晾幹。
畢竟地上不是尖銳的石子就是刺人的樹枝,即使對于經常登山腳底下有點繭的現代人來說也有點紮腳了,如果有人來追,她擔心自己會因為疼痛而錯失逃跑的機會。
【信主播不如信我是秦始皇,v我50給你封大将軍。】
【劇本?】
【不是姐們,你要是真穿越了在古代哪來的信号?】
林耀祖欲哭無淚:“就是有信号啊,但是隻能打開這個直播軟件……我哪裡知道怎麼回事?我知道這事很離譜,但是有沒有好心人幫我報警啊!”
她名叫“耀祖”,但的确是女性,而且是本名。因為多少帶着幾分抽象,她拿本名當網名都可以。
尤其在“耀祖”這個名字都快成梗的年代,說出去别人都會覺得她在搞笑。
有着這個名字的林耀祖也不知道是因為先天還是後天,被迫當了一個搞笑女。
據說當初她父母和家裡長輩鬧得很不愉快,家裡人非要說家裡就生一個女孩是絕後了,于是脾氣又爆又要強的親媽直接給她取了這個名字。
林耀祖:“……”沒人在意她的想法,耀祖這個名字真是難聽啊,字還多,在卷子上寫名字都要多寫好幾筆。
她家裡很富裕,大學畢業後就做了個旅行博主,到處遊山玩水。
【主播主播,報警可不是小事,不要說這種話,如果有人真信了就是在浪費警力資源。】
【舉辦了。】
【**主播。】
網絡上的發言總給人一種仿佛不需要負責的感覺,隻要稍微有點道理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對着屏幕對面的人宣洩出去,并且得到大量的點贊。
林耀祖一開始直播的時候還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試圖獲取所有人的好感,但是時間長了,她就看開了,偶爾甚至會主動做點有點小争論的事情吸引點擊量。
【你說你穿越了總得拿出一點證據吧。】
林耀祖心說自己要怎麼證明,總不能拿着手機去村裡、去城鎮拍上那麼一圈吧?
林耀祖心裡焦急,但是卻并不是沒有腦子的人,就算急于證明自己,但是卻并不打算拿自己的命去冒險。
作為一個旅行博主,她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高估自己以至于被困山林需要消防隊去解救的驢友。
做人,就要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她的體力是很不錯,但是這是什麼年代,男女老少每天要幹一堆體力活,也就是看着沒她壯實,實際上一個個勁都真不小,被人抓住了哪有好下場。
林耀祖扯着自己亂成一團的短發,她是個很潮流的人,給自己弄了個紅色挑染:“看到了嗎?被揪着頭發扯的!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早就被人拉住打死了。”
“我跟你們講,我之前掉到河邊,一堆人擱那洗衣服,穿的都是古裝,還拿着棒槌敲來敲去,一點洗衣粉都沒加。現在什麼年代了,農村洗衣服也是要用洗衣粉的。”
“我掉到水裡,屁股磕在石頭上,尾椎骨都疼,結果一擡頭看到一群人滿臉警惕地看着我,他們看我這個樣子,喊着什麼‘妖怪’啊就拿着棒槌沖過來了。”
林耀祖拿起了自己的水瓶,那是純金屬的,隻是不是保溫杯,在那棒槌的一擊之下居然有點變形了。
林耀祖小聲地罵了一句。
這一棒打在她身上肯定能給她打青一大片,搞不好骨頭都會疼半天。
“那群人可真是殺氣騰騰的……我不是因為劇本成本不夠所以隻能在這裡演單口相聲,我是怕現在再過去被人打死在那裡!”林耀祖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彈幕,咬牙切齒。
她絮絮叨叨的,期間夾雜着幾句低聲咒罵,聲音透過麥克風所以顯得有點模糊不清。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這個狀态稍微有點不對勁,但是指望網友透過“劇本”的濾鏡看到真實的自己……還是算了吧,很多人上網就是為了圖一樂,能有幾個能動動手指上完去驗證一下。
作為經常直播的人,她其實已經習慣了被質疑,但是她這是希望網友能重視一下。
她這個人在她原本的世界失蹤了,就算回不去,也得幫她通知一下家屬啊!
這事和她切身利益相關,自然就有點小破防了。
她看着屏幕裡自己的那一撮紅毛。
之前那是她潮流的标志,而且就這麼一點,恰好卡在她父母的忍耐極限上。
早知道有此一劫,她就不染了,弄個假發戴戴不也挺不錯的嗎,非得染非得染。
林耀祖覺得自己為了氣自己奶奶而染的小紅毛最後挖了個坑把自己埋了。
她緊緊地握着自拍杆,在和網友插科打诨中漸漸地冷靜了下來。
在這陌生的時代裡,隻有熟悉的東西能讓她找到一些安全感。
網友不靠譜,但是他們是她原本世界的人。她握着手機就好像握住了臍帶一樣,沒有徹底脫離她原本雖然并不完全溫暖,但是足夠熟悉的世界。
哪怕連通他們的隻是虛幻的馬路。
然而就在她對着屏幕說話的時候,她忽然通過自拍鏡頭看到了身後從河岸拐彎處出現了的黑點。
林耀祖立刻竄進草叢,然後透過草叢偷偷地觀察着草叢外面的情況。
一匹黑色的馬沿河而下,邁着悠然的步伐。它的身上有馬鞍,很顯然是有主人的馬,但它的主人似乎并不在馬背上。
馬打了個響鼻,哼哧一聲後往她的方向移動了兩步。
林耀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她擔心是馬注意到了她,進而讓馬主人注意到她,所以她往草叢裡面縮了縮。
破馬休要害我!
你去再找四個夥伴去玩五等分的商鞅,不要來害我!
林耀祖看着越來越近的馬,在心裡無聲地尖叫了起來。
這馬低頭,就啃起了林耀祖面前的草。動物的味道順着微風飄了過來,林耀祖抿着嘴唇,屏住呼吸,她聽到了有人的腳步聲傳來。
腳步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林耀祖聽到了有人喊道:“傻狗,别愣着了。”
這馬叫傻狗?
名字夠沙雕的。
林耀祖放松下來,剛想吐槽,一把長劍劃過草叢,直接沖她砍過來。
劍鋒在劃過草叢的時候沒有半點阻礙,切開那些藤條灌木就像是切奶油一樣絲滑順暢。
林耀祖睜大眼睛,看着那個毫不減速的長劍在她面前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這完全不符合慣性定律。
她甚至都沒反應過來自己需要尖叫。
或者說,在這把長劍劈來的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喲,吓尿了嗎?”這個聲音的音色如同山澗泉水一般涼涼的,但語氣卻是上揚的。
林耀祖呆愣愣地擡起頭看向聲音傳過來的方向。
那是一個長得很美的男人,隻是他的美貌帶着幾分涼意。他微卷的頭發披散在身後,一副狂士作态,隻是衣服穿得很端正也很整潔,站得筆直,顯得他腰細腿長。他是林耀祖這輩子見過長得最俊美的男人了。
他的臉上帶着一點笑,隻是這個笑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
他是笑着的,但是眼睛卻是冷的,像是一塊從未融化過的寒冰一樣。
他穿着一身墨藍色的勁裝,甩了一下自己的長劍,把上面的草屑甩掉。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正顫巍巍地站起來的林耀祖,注意到她的打扮,眉梢一挑,從持劍的姿勢變為了握劍的姿勢,劍鋒在陽光的反射下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一陣風吹過,把他鬓角的一點頭發吹到臉頰上。
林耀祖卻并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而是盯着他的眼睛有點發愣。
如果說林耀祖因為自己那點挑染會被認為是妖怪,那麼這個人的眼睛不是讓人覺得他是外族人就是覺得他是妖怪。
那是一雙如同陽光下的藍寶石一樣的标準的藍色眼睛。
來自現代的林耀祖見過很多外國人,知道他們的藍眼睛都是什麼樣的,但眼前之人的藍色眼睛是藍到有點怪異的藍。
這種怪異的顔色堪稱獨一份,也正是這份怪異的顔色讓現在知道自己身處古代的林耀祖的腦子裡忽然蹦出了史書的一句話:“帝諱吾德,美姿儀,貌昳麗,身形英偉然目含蒼色,性無常。”
這是來自史書對那位榮朝最具讨論度的榮武宗的描述。
正史一字千金,但是卻用了不少詞來描述他的美貌。
“武帝”是個不錯的谥号,但是“武宗”就是一個明褒暗貶的廟号。
武宗的支持者隻能咬碎一口牙說無孩愛貓男就是這樣,說謝吾德是“武宗”純屬給他潑髒水了。
文人在他手裡就跟狗一樣,他們真的很少說這位榮武宗的好話,但是在他的容貌方面,他們似乎是真挑不出半點毛病,除非有人要從玄學的面相出發來指指點點。
不同的史書對榮武宗的行為有着非常不同的評價,但在各類史書和個人筆記中,凡是見過榮武宗的人都有着統一的口徑:這是一個長得非常美的人,但他的眼睛顔色不像是華夏人,而且大家也不是沒見過西方人,他的眼睛顔色實際上和那群人也不一樣。
已知,她已經穿越了,而在古代,當一個人能同時湊齊這兩個罕見的條件的時候,那基本上就可以鎖定一個人了。
“……你是謝吾德嗎?”林耀祖在震驚中甚至都來不及過腦子就喊了出來,喊完她自己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謝吾德眯起了眼睛,他之前在聽到林耀祖喊他的名字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變得淡淡的,不像是生氣,但是和之前說話時面帶笑容的樣子也不同。
他隻是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在觀察她。
林耀祖的心因為這種沉默的觀察怦怦地跳了起來,她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在找回說話的能力後道:“對不起,是我失禮了。”
她記得自己的老師曾經在語文課上講過,在古代直呼其名幾乎就是罵人了。
他們習慣在讨論事情的時候直接喊這位榮武宗為“謝吾德”,習慣成自然了,以至于現在根本管不住嘴。
她現在的腦子裡一團漿糊,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蠢得要命。
謝吾德粲然一笑,他把長劍收回劍鞘,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他沒有問林耀祖為什麼認識他,甚至沒有對她這一身在這個時代非常奇怪的打扮提出半點疑問,好像她就是路邊的一個沒什麼奇怪的人一樣。
林耀祖瞪大眼睛。
穿越小說不是這麼說的啊!
明明穿越小說中這位榮武宗的反應不是把暴露身份的穿越者殺了說出“這個世界上隻有我一個人才允許這麼牛逼”的話,就是把穿越者當成極好的玩伴。
轉身就走算是什麼反應。
明明按照史書記載,這個人應該是那種喜歡上蹿下跳的人,根本不可能這麼平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