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夜最深的時候。
吟柔還跪在陳家佛堂裡,單薄夏杉被悶出的汗打濕,帖裹在纖窈的身段上,愈顯得腰細胸豐,隻是此刻這具身體正虛弱的搖搖欲墜。
被燭火映照的臉龐蒼白無比,秾麗的眉眼也因倦乏而顯得格外憔悴。
在她身旁的圓凳上,坐着個神色尖銳刻薄的婆子,是貼身伺候大夫人的嬷嬷,此刻正替大夫人在此監罰。
手裡的藤鞭一點一點,投出的陰影不時滑過吟柔身上,隻要她敢松懈,那鞭子就随時會落下。
吟柔雙膝已經跪的生疼的麻木,頭也昏沉至極,為防支撐不住隻得咬緊唇瓣,齒間在嫩生的唇瓣上硌出深深淺淺的印記,有的甚至能看出血痕。
弱不禁風的模樣落在盧嬷嬷眼中,隻覺得是狐媚做派,神色鄙夷道:“夫人心善,隻是罰你跪佛堂,若不然,就憑你勾引老爺,害得老爺舊疾發作,就該狠狠打了你,沉塘浸死!”
燭火照在盧嬷嬷身後,影子張牙舞爪似恨不得撕了吟柔。
“我沒有……”吟柔低聲開口,下一刻盧嬷嬷手裡的鞭子就抽在了她手臂上。
衣衫直接被抽碎,鞭子打過的地方赫然一條紅痕,近乎皮開肉綻的痛意讓眼眶瞬間溢淚。
吟柔不敢發出聲音,隻用力咬着發顫的唇。
額上冷汗又沁出許多,頭也越來越暈。
無意識的輕輕翕動着唇,無聲呢喃:爹爹、娘親…阿兄…
她本出生于小宦人家,雖算不上大富大貴,吃喝卻也不愁,然而世事難料,父親被牽扯進貪墨災銀一案,父親為官一向謹小慎微,哪裡會有膽子做這樣的事,無非是替人頂罪。
父親和阿兄被叛死罪,母親含恨而終,她原是要流放為奴的,因為陳老爺看上了她的容貌,知府才做了個順水人情,将她贈給了陳老爺。
吟柔眼眶裡的淚水不住溢出,她想爹娘,想阿兄,她沒有勾引老爺,是她反抗才激怒老爺,怒火攻心…
吟柔萬般委屈無助,卻隻能默默忍受,否則隻會是更嚴厲的責罰,眼簾輕顫,用力将淚水眨去。
盧嬷嬷見她還算老實,滿意的點點頭,踱步在她身側煞有介事的說教。
吟柔思緒越來越沉,身上到處都疼,身體的溫度好似也在一點點流失,好冷。
“誰讓你動的?”盧嬷嬷見她身子往下軟,皺眉冷叱,眼裡的鄙夷更濃,“你們這些狐媚子往日就是這麼賣弄的?以為這就能當上姨娘?呸!”
說罷又用力揮下鞭子,吟柔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如墜蝶跌伏在地,人也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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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玉關乃是大虞朝邊防要塞,出了西玉關就烏蘭國,兩國之間貿易往來密切,而西玉關的陳家,祖上乃是三公之一,陳高祖辭官後家族遷徙到了此處,經年累月,陳家掌握了這一路的茶馬生意,逐漸成了這一帶的富商,商鋪産業不計其數。
現如今,陳家的後代陳大老爺掌着家族生意,陳二老爺則在朝為官,加之陳家老太太又是西玉關總兵大人的妹妹,相輔相成之下,陳家在當地整個官商之中十分有威望。
陳府的大宅更是占了南街足足半條長街的地界,宅内林園樓台錯綜,回廊曲折深幽,有一種經過歲月沉澱後,望不出深淺的厚重與壓抑感。
清晨時分,盧嬷嬷伺候大夫人烏氏起身更衣,已過了曼麗年華,縱然保養得當也難掩歲月留下的痕迹,身上穿的寶石藍織錦裙襖也更着重于顯出端莊身份。
盧嬷嬷照例先遞上三柱清香,烏氏接過在佛龛敬拜過才去前廳用膳。
“宋吟柔如何了?”烏氏漫不經心的問。
“身子骨嬌弱,沒跪多久就暈死了過去。”
“即是體弱,可别熬不過去。”烏氏意有所指的掃看了盧嬷嬷一眼。
盧嬷嬷心領神會,“我看多半麻煩。”
“那就看着些,别等老爺醒了驚擾他。”
盧嬷嬷點頭應是,扶着烏氏往前廳走。
*
家丁闖入屋裡時,玉荷正擰了帕子給吟柔敷額降溫,門扉咣當被推開,她吓得手一抖,帕子也掉到地上。
玉荷驚看着來勢洶洶的家丁,緊張問:“你們這是幹什麼?”
“大夫人說了,她染了惡疾,以免傳染,須得擡到西面的後罩房去養病。”
說話的管事一揮手,後面的幾個家丁就上來擡人。
玉荷心急如焚,姑娘分明是被大夫人下令打成這樣,怎麼還能胡說,而且她還發着高燒,西面的後罩房早就廢棄不用了,不通風不見光,怎麼能養病?
這分明是要她等死!
玉荷情急上前,被家丁一把推開跌摔在地,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們粗魯的将吟柔拉拽起。
随着蓋在身上的被褥逶地,露出纖若細柳的身段,再看吟柔巴掌大的小臉,雖然憔悴蒼白卻也難掩昳麗。
幾個家丁眼裡亮出驚豔,眼睛開始不安分,聽見管事的喝了聲,才趕忙擡了人去後罩房。
吟柔痛苦蹙眉,隻覺得身上到處都疼,可是她睜不開眼睛,無休無止寒意不停侵襲着她,好冷,好痛。
玉荷追着去到後罩房,就看到看到吟柔被随意丢在硬冷冷的床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