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清也适時地擡眸。
書硯傻笑着說:“公子忙了一日,吃點東西吧。”
說着把手裡的食盒拿過去。
陳宴清并不餓,随意看了眼,發現不是府上廚子慣做的酥酪茶點,更像是江南的點心。
一枚枚做成桃花的形狀,精緻小巧,連花瓣上的紋路都清晰可見。
“哪裡來的?”
“公子英明。”書硯呵呵一笑,“是宋吟柔托我拿來的,說是親手做的給公子的謝禮。”
“我看她也是挺誠心。”書硯看到陳宴清拈了快糕點在指間,聲音不由得放輕,“就拿了來。”
陳宴清靜默睇着指間的糕點,須臾,放了回去,“送回去。”
“啊。”書硯一怔。
公子即便不吃,也沒必要送回去啊。
“聽不懂?”陳宴清聲音裡罕見的噙了些不耐。
書硯立馬時趣的拿了東西就走,陳宴清靜坐了片刻,從新去拿賬本,瞥見指上沾着的糕點碎屑,清淺的目光逐漸變深。
他緩緩交錯指腹,一下一下撚去。
*
烏氏得知陳宴璘要動身去兩江,急得顧不得有病在身,連忙去求陳老爺,卻被支了回來。
她着急上火,捂着心口接連咳嗽,盧嬷嬷焦急的寬慰:“夫人别急。”
“我怎麼能不急。”烏氏厲聲道。
五郎這一走,掌家可就真的無望了!
“宋吟柔呢。”烏氏想到還有個宋吟柔,“趕緊把她找來。”
“我這就去。”
沒一會兒盧嬷嬷就把吟柔帶到了如心居。
“見過夫人。”吟柔屈膝請安。
“我讓你去遊說老爺,賣力服侍,你怎麼如此沒用。”
劈頭蓋臉的羞辱,理所當然的問話,就好想她生來該去做這樣的事。
吟柔艱難啟唇,“老爺近來都在忙着處理事務,我沒有機會。”
她沒有說謊,陳老爺因為商會的事心力交瘁,她去請安他也不會多留。
烏氏氣急敗壞,但也無從發作,隻得冷聲敲打,“你若想早點盡孝,就好好想想辦法。”
吟柔強忍着怨怼點頭:“是。”
烏氏盯了她半晌,揮手讓她退下。
走出如心居,放晴的天不知何時已經被陰雲遮蔽,不時落下的小雨砸在吟柔身上,蘊開的水痕貼在肌膚上,直涼進她心裡。
一柄傘撐至頭頂,吟柔彷徨轉過頭,玉荷氣喘着說;“我看到天要下雨趕忙就拿了傘過來,所幸沒有遲。”
玉荷笑得天真,吟柔木然的心口也暈開一點暖意。
“我們快走吧。”
吟柔輕輕點頭。
暴雨來的又急又兇,兩人才轉過園子,噼裡啪吧的雨滴就砸了下來,落在青石闆路又濺起,将裙擺打濕一片。
“姑娘可别淋濕了。”玉荷将大半的傘面往吟柔那邊送。
吟柔縮着肩搖頭,“你自己也快撐着。”
眼看裡晚棠院還有些路,玉荷看向一旁的涼亭,“我看還是等雨小一些再走。”
吟柔看了眼瓢潑的雨勢點點頭。
走進涼亭,玉荷放下傘替吟柔拂去身上的水珠,吟柔擡手拭去濺在臉上的雨滴,目光不經意落在遠處,蓦然定住。
她放下手看過去,落拓清雅的身影隔着雨幕映入她眼裡,是三公子。
吟柔眼裡沒有了之前的不管不顧,相反又回到了無所适從的時候,她知道想要逼出三公子的心意絕非容易的事。
可那天送去的糕點被送了回來,她還是難免灰喪,接連幾日都不敢再有動作。
烏氏的話還猶在耳畔,吟柔掙紮着攥白了手,既然逃不了要走這條路,三公子一定是最好的選擇。
吟柔松開手,撿起腳邊的傘,一鼓作氣走近雨裡。
踩着水花的腳步聲落入耳中,陳宴清隻當是書硯取了傘回來,順勢邁下台階,高舉的傘撐過頭頂,随之而來的還有一縷裹着雨水濕氣的甜香。
陳宴清腳步頓住,偏頭看去,撐傘的手白嫩小巧,因為舉得太高,導緻衣袖滑在臂彎處,露出不輕易見人的皓腕。
冷然的眸子忽凝,目線順着那抹皎色逐步上移。
陳宴清身量太高,吟柔竭力舉高了傘才撐過他頭頂。
纖細的手臂努力繃的直直的,唇瓣微翕着縫吃力輕喘,見三公子轉過身來,吟柔紛亂的呼吸緊急戛斷在喉間,握着傘柄的雙手緊張蜷緊。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覺三公子投來的視線走的極慢,所過之處無不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吟柔心口愈慌,他會不會已經看出自己的刻意。
慌亂驟升起,吟柔摒不住呼吸,大口喘了起來。
陳宴清半擡的眸恰落在她衣襟的繡花處,原本嬌縮的花葉沒有一絲征兆的在他眼前被撐展,戚清的眸無聲斂緊。
吟柔告訴自己不能緊張,努力想要咽下喉間散亂的呼吸,奈何适得其反,攜着雨絲的涼風吹到身上,赤露的脖頸被打濕了大片,尖銳的涼意激得她皮膚都起了細小的疙瘩。
吟柔閉眼縮了縮肩頭,再度睜開眼睛時,正對上了陳宴清深不見底的漆眸。
“三公子。”吟柔失聲輕喃。
好一會兒,她才醒悟自己要做什麼,抿了抿發幹的唇,低聲道:“我見三公子沒有打傘,雨大…可以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