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也是方可拟嘴賤在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提什麼離婚。
他說出“離婚”兩個字的時候,宋憫都懷疑自己跟着方可拟丢失的記憶一起回到了剛談戀愛的時候。
當然,那時候方可拟沒這麼大的膽子直接提分手。
他隻是從來不向同學們介紹宋憫,同時也不見宋憫的朋友。他隻是不斷地跟宋憫劃清界限,從來不肯占一點宋憫的便宜。
他确實什麼都沒說,可他的一舉一動都告訴宋憫——方可拟随時準備從這段感情當中抽身。
宋憫知道,方可拟覺得自己給他的東西像是施舍,傷害了他那敏感又可笑的自尊心。
可難道隻有方可拟一個人痛苦嗎?
不是。
方可拟給他的愛,也像是一種施舍。
那麼痛苦地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按理說早就該分手了。
可宋憫偏不要。
他費盡千辛萬苦,才把方可拟弄回家的。方可拟卻什麼都忘了,一夜回到解放前。
方可拟現在在幹什麼呢?宋憫把昏昏沉沉的,運行過載到發熱的額頭貼在電梯轎廂冰涼的牆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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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知道宋憫會不會回來,方可拟在沙發上等到睡着了。
宋憫的譴責還言猶在耳:“方可拟!……是不是從我們在一起的那一天你就在盤算怎麼分手了……”
方可拟像站在重巒疊嶂之中,宋憫的怨怪一遍又一遍地回響,聲音漸遠去漸消磨又漸靠近漸洪亮。
慢慢的,遠去的變小的聲音中出現了一些别的東西。
方可拟皺着眉,仔細去辨認。
那依然是宋憫的聲音:“方可拟!”
他聽起來很惱怒,不知道方可拟又怎麼惹他生氣了。
“我不明白,我隻是讓你跟我的朋友們見一面而已,你為什麼總是推三阻四的?”
“你的那些同學們,不會還以為你是單身吧方警官?”
“對啊,你是道德标兵,你多清白啊?和男生談戀愛應該是你人生裡難得的污點吧?”
聽清宋憫聲音的刹那,一些片段式的記憶闖入方可拟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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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可拟左邊是個環衛大爺,拿着木耙子打掃綠化帶上的枯葉,右邊是一男一女,正在長椅上抱着親吻。
他們吻得很深很長,環衛大爺枯葉都掃完了,他們倆還沒分開呢。
方可拟抱臂癟癟嘴,有什麼可得意的?
等宋憫來了,他也親。
他這麼想着,宋憫來的時候,隻是站起來往宋憫的方向走了兩步。
這裡是宋憫的學校,随時都可能有人認出宋憫來。
“你……”
宋憫是跑過來的,他一頭紮到方可拟懷裡,軟骨頭似的不動了:“你怎麼這麼倒黴蛋?我們老師平常都不拖堂的,你一來就拖堂。”
方可拟趕緊把他扶正,讓他好好站直:“那怎麼辦?我以後不來了?”
宋憫挑挑眉,意思是:你敢?
“走吧走吧,我們去吃飯,嗯?”方可拟推着宋憫。他能感覺到環衛大爺已經看了他們好幾次了。
不怪方可拟神經過敏,上次他和宋憫從小樹林裡出來的時候,正撞上一個穿着工服的校工。
兩個人牽着手與對方擦肩而過,他本來以為隻是個普通環衛工,卻眼睜睜看着宋憫擡手跟人家打了個招呼。一問才知道這人跟宋憫的老師有親戚關系。
那之後好長時間,方可拟堅決不跟着宋憫往學校的犄角旮旯跑。
走在學校的路上都要拉開兩步遠,以證明兩個人都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的正“直”青年。
宋憫完全不明白他的苦心,踮腳在方可拟下巴上親了一下:“你就不能去我們教室等嗎?我這節是大課,多個人老師看不出……”
方可拟的餘光裡明顯看到環衛大爺的眼睛都瞪大了,原本溝壑縱橫的眼尾都舒展開。
宋憫話說到一半,突然被方可拟捂住了臉。
“方可拟你幹嘛!”
方可拟的手很大,把宋憫的臉捂得嚴嚴實實的。他背對這環衛大爺,帶着宋憫像是四腳螃蟹似的慢慢挪走了。
連深情擁吻的小情侶都擡起頭來看這奇怪的兩個人。
方可拟的面皮一點一點紅起來,最後簡直要滴血。但還是堅持到離開三人的視線才放開宋憫。
四腳螃蟹的一半已經熟了,紅彤彤煞是誘人。
“你幹什麼?”宋憫向後看,“你害羞捂我的臉幹什麼?”
“你幹什麼?你害羞啊?”在另一個畫面裡,宋憫也這樣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