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拟故作深沉地點了點頭,眼神看似在店内随意掃了一遍,其實是在看店裡挂出來的營業執照。
宋憫的名字赫然在列。
火山……不就是“燦”?是宋憫媽媽的名字。
一個戴着店長胸牌的人走過來:“方老闆,面試在二樓,您先上去?”
“好。”方可拟不想露怯,也就沒有多寒暄。
看營業執照,這家店已經開了将近十年了,應該是媽媽在宋憫上大學期間開的。
一樓的裝潢很新,應該是近一兩年翻修過。
方可拟順着木質樓梯走上二樓,這裡應該沒怎麼動過,隻是換了些軟裝,牆壁有些泛黃。
店長端上來一杯熱水:“您之前說的新員工休息室隔出來了,宋總特意交代,之前的休息室不要動,還給您倆留着呢。”
店長指指二樓的一個小房間:“您要看看嗎?工人進來施工的時候我給鎖起來了,還沒打開。”
“好,謝謝。”方可拟道。
給他和宋憫留着?方可拟皺着眉思考,卻死活想不起來。除了前不久想起來的兩端,他對之前七年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店長一會兒就把鑰匙拿了過來:“您先看着,單子有點多,我下去幫幫忙。”
那間房連鑰匙都是十年前的款式,方可拟打開門,一股久不通風的黴味隐隐漂浮在鼻尖。
小房間内果然如店長所說的沒有動過,方可拟一眼掃過去,看見了好幾本六七年前出的雜志。
褪色布藝沙發上方的牆壁上貼着各種各樣的紙條,有些打印的字迹已經淡掉了,方可拟猜測是奶茶配方表。奶茶宣傳海報旁邊,是一張排班表。
方可拟彎腰分辨了一下,竟然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名字。
排班表時間是8月16—8月23号,暑假期間。他在宋憫媽媽的奶茶店裡打過工?
方可拟直起身,在這間不足十五平米的房間裡掃視一圈,試圖找到更多自己在這裡工作過的證據。
已經好久沒有用過的熱水壺和微波爐,一些落滿了灰塵的奶茶試杯和幾件有奶漬的員工制服。
零零碎碎的信息在方可拟的腦内不斷整合,他好像在在空氣中辨認出一股酒味,接着,記憶中有什麼蒙塵的東西被翻上來。
就在這個布藝沙發上,當時對面有一台小尺寸不大的電視,播報着關于台風的消息。
窗外風聲很急,天低雲暗醞釀着雨意。幾個空啤酒易拉罐堆在地上,風從窗戶裡吹進來,易拉罐就地亂滾,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有另一個人蹲在沙發邊上,就着小桌闆喝酒。
是宋憫。
方可拟自己應該也喝了酒,他酒量很不好,但應該隻喝了一點。意識很清醒,可方可拟就是不想動。他在裝睡,逃避宋憫。
因為隻要宋憫靠近,用他那雙氤氲着水光的能一下望到底的眼睛看他,他就忍不住想親他。
但是不行,方可拟隻能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啤酒。
本來隻是宋憫一個人在喝的,不知怎麼他也打開一罐。
苦味在舌尖上綻開,他坐立不安地忍受着不能見人的欲望。最後爬起來,一副醉意,裝作自己很困,倒在沙發上阖上眼,以免自己控制不住視線。
可是宋憫單薄的脊背就在面前,方可拟閉着眼都能勾畫出他勁瘦的腰身。
“方可拟?方可拟?”方可拟聽到宋憫叫他,聲音輕得像小貓叫。
方可拟不回應,假裝自己已經睡着了。
房頂上的吊頂投下光,穿透眼皮,方可拟眼前一片微微發光的紅色。忽然,好像被什麼東西遮住了。
下一秒,一個柔軟的東西湊上他的唇。
宋憫睜着眼睛,圓圓的眼睛機警地觀察着方可拟。
方可拟的嘴巴很柔軟,一點也不肖似主人。
方可拟對着他的時候,總是冷着臉,不笑也不說話,木頭人似的。明明跟别人說話的時候就很正常。
宋憫在他的唇上挨蹭了兩下,想到這裡,在方可拟唇上洩憤似的輕輕咬了一口。
方可拟睡着了,不會知道他偷偷地親過他。
宋憫準備退開,本該睡着了的人卻豁然睜開眼睛。
宋憫:“!”
宋憫一驚,慌忙撤開。他一直蹲着,腿都麻了,重心不穩,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因為酒液的潤澤,宋憫的唇瓣濕潤,嫣紅飽滿。
似乎是因為驚慌和尴尬,宋憫下意識咬了一下下唇,露出一點潔白的牙齒。
他漂亮得動人心魂。
方可拟眼神一暗,撐着胳膊半起身,對着宋憫伸出手,要把他拉起來。
宋憫雙手撐在地上,猶豫了片刻,沒敢把手搭上去。方可拟的眼神裡有宋憫看不明白的東西,掙紮、痛苦、怯懦和野蠻交織在一起。
宋憫本能地覺得危險。
他結結巴巴地開口,為自己申辯:“我醉了,我不是故意的……”
方可拟沉沉地看着他,宋憫更加慌張:“真的,我有女朋友的。”
“我知道。”方可拟聲音顯得低啞疲憊。
就是剛才跟宋憫一起來店裡的那個女生。她穿的衣服是方可拟認不出來的牌子,跟宋憫聊的是方可拟從沒經曆過的事情。
兩個人言談之間聽起來認識很久的樣子,甚至還見過互相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