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這種類型的男人?
打扮的跟個花蝴蝶似的角色?
他下颌微收,眼皮撩起,窄窄的雙眼皮繃成一條直線,看起來刻薄極了。
另一種令人厭惡可能性浮上心頭。
利奧眯了眯眼,陽光下的瞳孔顔色驟縮,凝固成海水般深沉的藍黑色。
還是說,這男人就是她想要私奔的情人?
“哒——哒——哒——”
指尖敲擊紅木槍柄的聲音又脆又響。
他盯着男人的領帶,如同茫茫草原上正俯下身體鎖定敵人的野獸。
*
從店鋪到船上這一路,他倆默契的再沒提及過那個戒痕,以及那些吻。
仿佛這一切也隻是引力作用下的誤會,隻要都不提,就可以像沒有發生過似的。
買票、選艙、上船,一切都順利的驚人。
利奧也沉默的驚人,艾琳擔心了一路他會不會突然消失在某個路口,恨不得拽着利奧袖子走路,所幸他們最終還是一起上了船。
當蒸汽船鳴着汽笛駛離碼頭時,艾琳站在甲闆上看着遠去的莫比爾,眼淚都差點要流下來。
明明在這裡才過了十天不到,她卻感覺跟過了十來年似的。
“天殺的,總算是讓我逃出來了”,她壓着嗓子痛痛快快用中文罵了一句,聲音很低。
别說,這種抱怨的話還是得用中文罵,用英語總是差點意思。
艾琳生于英格蘭,十歲時因母親去世被送回了國内父親家。
她父親是高中語文老師,崇尚打壓式教育,看着從國外回來、滿是銳氣的女兒哪哪都不順眼,尤其是他們中間還隔着她父親的家庭,吵架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吵到最後,艾琳剛一拿到母親的遺産就迅速搬出了她父親家。
艾琳從事服裝設計的天分來自于母親——她是知名樂團的首席。外國人的長相也是繼承自母親的基因。
她和她父親為數不多的相似之處就是黑發黑眼,以及隐在骨子裡的缺乏安全感——這也正是她爸媽分開的原因,因為她爸不想讓她媽媽從事樂團這種被異性環繞的工作。
用艾琳媽媽的原話說:‘你說他是不是有病,自己沒本事還要怪我又漂亮又有能力。’
于是艾琳媽媽毅然決然蹬了她爸,自己帶着孩子回了故鄉蘇格蘭,潇潇灑灑的過上了自己的小日子。
這也是艾琳和她父親合不來的根本原因,她像極了自己的母親——永遠忠誠于自由。
*
漢娜一點都沒聽到艾琳說中文,她第一次坐船,還在興奮的打量着船隻和海洋。
但利奧聽到了,他雖然沒聽懂是什麼意思,但腦海中對這種腔調有印象。
利奧母親是沒有家鄉的波西米亞人,也就是吉蔔賽人,他媽媽在生下他之前一直在流浪,所以許多地方的語言她都會講兩句,尤其是打招呼和罵人的髒話。
她總仗着利奧的父親聽不懂外國話,總用别的語言罵他,其中用的最多的就是中文。
罵起來好像格外解氣。
而艾琳發音的腔調和語氣,就和他母親用中文罵人時一模一樣。
為什麼她會講中文?還講的這麼流利,利奧心頭浮起些許困惑。
難不成是家裡有中國傭人?
可他在莊園裡并沒有見到亞裔。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或許可能跟他母親一樣從遊商那裡學到的,不可否認的是,艾琳的确有些小聰明,還很有勇氣。雖然有些魯莽,但作為一個種植園主家從未出過門的小姐,能帶着誤殺人的黑女仆一起逃跑,足以說明她的出色之處。
利奧唇角忍不住翹起一點,是連他自己都沒能意識到的自然弧度。
這艘船不太大,年歲估計不小了,船身内側被煤炭的煙塵熏得發黑,呼吸間仿佛都是煙塵味。
艙房分為上等艙房、中等艙房和下等艙房,船上魚龍混雜,他們又要在船上呆整整兩天,保險起見,艾琳訂了兩間挨在一起的上等艙房。
二等艙人太多,她怕被她不認識的人認出來,下等的人又太雜,她怕遇到賊,上等艙房就是他們三個最好的選擇。
漢娜自覺的跟着艾琳進了同一間房。
利奧猛地後撤一步,險些被漢娜關上的房門砸上鼻尖。
他雙手抱胸,冷冷的瞪着眼前的棕褐色木門。
老實說,這個黑女孩還是有點招人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