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清閑！”路峰乾臉色鐵青：“派出所的電話都打到我這裡來了！”

路餘看了眼各自忙碌的舍友們，起身走到陽台上，反手帶上門，語氣依舊平靜如水：“派出所？”

路餘俯身撣了撣舍友擱置在陽台上的懶人椅，坐下後又拉過小塑料凳，一雙長腿交疊着舒展伸直。

“那我應該很快就能收到新戶口本了。”路餘若有所思，接着又故作天真地反問他，“有什麼問題嗎爸？”

路峰乾被他氣得差點一口氣沒順上來：“你還有臉叫我爸？”

路峰乾猛地一掌拍在了身前的辦公桌上，“長大了翅膀硬了是吧？想分家是吧？”路峰乾語氣莫名激動，“我告訴你路餘！你想都别想！”

“你爸我還活得好好的，就算分家，你也别想從路家拿走一分錢！”

路餘倒是沒想到路峰乾的反應會這麼激烈，語氣依舊能夠溫和得像是站在主席台上作為優秀學生出席緻辭：“爸，你想多了。”

路餘眼底一片漠然，搬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借口：“是學校提的要求，說是希望我以後可以考慮留校任教。趁早挂戶到學校名下的集體戶口，等畢業後入職的手續也會簡單很多。”

路峰乾面色一僵，厲聲道：“這種事也不知道跟我和你媽說？上個學把腦子都上傻了？”

路餘無聲扯了扯嘴角，眼底的嘲弄一閃而過，接着和他：“是我忘了和爸講，學校催得急，當時趁着還是工作日，老師就先帶我去辦了手續。”

路峰乾的臉色這才正常了些。他清楚路餘不會跟家裡人撒謊，況且又有江大做背書，便也不好再抓着這件事不放，隻好清了清嗓子：“一點主見都沒有！學校讓你遷你就遷？戶口那是能随便動的東西嗎？！”

路餘随手摁在了陽台圍欄上，看着不鏽鋼鋼管上被溫差暈出來的指霧痕，眼睫微動，随口嗯了幾句敷衍着路峰乾的長篇大論。

“……對了，這兩天你找個時間回來一趟。”

指腹摁在凝了霜霧的鋼管上，幾個尾部重疊在一起的指印像是朵開在雪地裡的花。

路餘明知故問：“怎麼了爸？”

“你弟住院這麼久，你這個做哥哥的怎麼也該去醫院看一看他。”路峰乾絲毫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麼問題，“宥嘉之前好像還說喜歡你的哪個玩偶來着？有空問問你媽，請假回家之後早點找出來給宥嘉送過去。”

“這周不行。”路餘眼簾微垂，指尖撚在那朵霧花上，忽地用力把它抹成了一團泛着涼意的水澤，“學校不讓頻繁請假。”

路峰乾随手翻了翻日程表，直接替他做了決定：“那就下周三，宥嘉要辦生日宴，不管怎麼樣你這個當哥哥的必須到場露面。”

*

“就這套吧。”

路餘看着落地鏡裡的自己，不太自在地理了理西裝袖口，又沿着側腰努力撫平因為尺寸不合适而空出來的一小截布料。

穿衣鏡内的青年皮膚白皙，身形高挑纖瘦，本就是天生的一副衣架子，穿上西服時更顯得精緻貴氣。

店員抱着幾件已經試過的西服站在他身後，眼神落在青年的身上，滿是藏不住的驚豔。她悄悄往旁邊挪了幾步，戳戳從青年進店起連手機都沒再拿出來過的同事，低聲尖叫：“腰！那個腰！我的天！”

同事也是一臉強行忍耐的激動，十分不客氣地拽着她的袖子使勁晃了晃，假裝随意般轉過身背對着路餘，然後使勁朝她瘋狂點頭，做口型道：“我沒了我沒了我沒了！”

但等到路餘擡眸回頭時，兩人都已經光速收拾好了表情和動作，挂着同款的招牌營業笑容站得筆直。

“好的先生，這邊請。”店員把手裡的衣服一股腦塞進同事懷裡，伸手比了個方向，帶着路餘往收銀台走。

簽租賃單據時，店員十分熱情地詢問了需不需要對衣服做适當調整，并且表示店内近期在做活動，西服微調不額外收取費用。

路餘點頭同意後，店員便轉頭叫出了躲在隔間裡偷懶的測量員，量好了需要的數據後才收取了租金。

看着青年離去的背影，測量員把軟尺随手往脖子上一挂，從互相捅來捅去的兩位店員身後忽然冒出頭，幽幽道：“回神了啊喂。”

其中一位趁着人還沒走遠，終于想起來掏手機，來不及考慮構圖和對焦，咔嚓一聲，照片存入圖庫。

店員連忙點開，彈出來的照片上，青年穿着一身簡單幹淨的棉服長褲，一手揣進衣兜，一手低頭拿着手機。呼吸間帶出來的白霧随着青年朝前走的動作飄散在耳邊，反而襯得照片中已經有些模糊的側臉帶着一股撩撥心魂的朦胧美。

兩人肩并着肩還沒來得及欣賞兩眼，西裝店門口的迎客鈴就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