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八是節公選課,任課老師在講台上興緻勃勃地分享着他的留學經曆,講台下的學生們昏昏欲睡,稍微清醒的幾個也是各忙各的。
路餘眼底泛着烏青,單手撐着臉,圓珠筆筆尖落在本子上,随着時間的推移暈出一點深深的墨漬。
直到課間鈴響起,賴羽行才終于解放似的松了口氣,轉頭就看見路餘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樣:“學霸,你昨天幾點睡的?黑眼圈這麼重!”
路餘皮膚太白,稍微有一點痕迹就會被對比得十分顯眼。當下這副無精打采的困頓模樣,落在别人眼裡,說他連着熬了三個通宵沒合眼估計都有人信。
路餘勉強撐着眼睛,回憶了好幾秒才給出一個準确的回答:“不知道。”
“……”
賴羽行作為熬夜專業戶,對這個答案沒有半分意外,深有所感地點點頭,又看了眼坐在講台後喝水的老師,低聲說:“那等會下課我們去吃食堂?打包回寝室吃,吃完就能直接上床睡覺。”
路餘點點頭,總算能趁着課間閉上打架的眼皮。幹澀的眼睛在隔絕空氣後生出一種空蕩蕩的虛感,路餘舔了舔唇角,伸手在口袋裡摸了摸。
口袋裡空空蕩蕩,過了好幾秒路餘才又騰出點力氣,把手伸進了書包裡拿出了個小鐵盒。
盒子拿在手裡的一瞬間他就察覺不對,輕飄飄的,打開一看,果然是空的,但盒中殘存的糖果香氣卻随之發散開來。
“好香!”賴羽行原本枕着胳膊躺在課桌上,聞到味道後立馬跟隻小倉鼠似的擡起腦袋轉一圈,最後眼神鎖定在了路餘手裡剛剛打開的盒子上,又湊近聞了聞,“好甜。”
味道也很熟悉:“奶糖嗎?”
“嗯。”路餘原本要蓋上盒子的動作停了會,等他縮回腦袋才又把盒子扣上,“不過已經吃完了。”
賴羽行有些震驚地眨巴眨巴眼睛。
在他的印象裡,路餘雖然平時也總是笑着,看起來溫和又從容,但和班長那種男媽媽的感覺比起來又有點不一樣。可能是因為學霸身上自帶的那股清冷淡漠的氣質,和他平時待人溫和的态度看上去大相徑庭,所以總給人一股好相處又不好相處的矛盾感。
一節早八總算熬到了頭,回寝吃了飯,楚桑和黎元一如既往地去了圖書館,路餘則和賴羽行一塊留守寝室。
窗外的天色陰沉沉的,沒有太陽,風一陣陣吹個不停,寒意從房間的各處縫隙鑽進身體裡,凍得人骨頭裡都透着涼意。
賴羽行吃完就抱着手機爬上床了。路餘拆了順路從小超市買回來的奶糖,把那個小鐵盒裝滿後,想了想又拿了幾顆放在另外三人的桌頭,這才把剩下的塞回抽屜裡。
濃郁的牛奶香氣盈滿口腔,香甜的氣息讓人心情都跟着輕松下來。路餘一邊吃糖一邊打開文檔繼續幹活,不知道過去多久,背後忽然響起一道呼喚。
“學霸,填表了填表了。”
賴羽行半躺在床頭,懶得動都不想動,撩起半邊簾子看路餘還在書桌前沒睡,就幹脆就着這麼個姿勢叫他。
“好,我看看。”路餘保存完文件才低頭打開手機,企鵝群裡生活委員盡心盡力地催着全班人寒假資料收集表。
賴羽行靠在床頭,一邊填一邊嘟嘟嚷嚷地抱怨:“期末還沒考就讓我填表,填完隻想回家,怎麼能這樣動搖軍心!”
前幾個空填的很順利,路餘動動手指點開住址下方的填寫格,下意識打下一行地址後,路餘愣了愣,又把内容清空。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忽然發現自己無家可歸了。他剛剛填的是上輩子自己住的地方,等到把門牌号都打完了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才19歲,大一,不是住在學校附近的中學老師。
因為是在線文檔,每一行就是一個同學的信息資料,大家各填各的互不幹擾,密密麻麻的一片裡,誰填了誰沒填就顯得格外泾渭分明。
路餘躊躇着往後拉了下表格,緊跟着“家庭住址”之後的,就是“家長姓名”和“家長聯系方式”。
三個空,沒有一個是他能填上的。
*
“梁總,M·F的招标結束了,評委會那邊給出的結果是陽安地産。”
“好,我知道了。”梁成修翻看了幾眼呈交上來的投标文件便随手擱置在了一旁。
何特助站在辦公桌前,揣摩着老闆的表情,試探着發問:“梁總,那合同……?”
“不急。”
梁成修慢條斯理地合上筆帽,鋼筆在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寒芒。
“陽安最近有什麼動作?”
何特助如實報告:“陽安地産的路總兩周前就申請了預約,想跟您見一面。”
但因為梁成修很早就專門囑咐過不參與任何露臉活動,所以梁總的預約面談通道是不對外開放的。
梁成修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講。
何特助:“還有……陽安近期一直對外宣稱自己在梁氏有人脈,并以此收割下了不少廠商的新業務。”
梁成修:“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