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沅沒有說話。
他僵在原地,腦海内萬千思緒在此刻同時飄過,想張口又不知道該如何發聲。
……不該是這樣的。
“唯一”這個詞的分量太重了,用在他這個冒牌男友的身上,會讓人打心底不由自主生出幾分心虛感來。
他沒有盛穗腦袋裡那段關于他們倆戀愛的錯誤回憶,有的隻是一段他不想提起的遺憾往昔——越是面對盛穗這突然的、莫名的愛意,他便越忍不住去回想過去。
陸知沅知道自己很别扭。
他原先的計劃隻是帶盛穗回一趟江城,在那個最有可能讓對方恢複記憶的地方,幫助他重新找回記憶。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暫時和盛穗一起演一段甜蜜情侶的戲碼自然也是無傷大雅的,總歸是在娛樂圈混了這麼多年,陸知沅也不是第一次演戲,倒也不該連這種戲都演不好。
但他覺得自己大概也是昏了頭,在聽見盛穗口中那句“帶你去見家長”後,他居然鬼迷心竅地訂了花,又帶着人來到了墓園,帶着一種“就這麼一會兒也耽誤不了什麼”的心态,就這樣聽到了那句他完全不敢回答的話。
……這種承諾太鄭重了。
陸知沅不敢回答,他隻想快點離開,快點讓一切重回正軌。
或許在去舊街前來墓園就是個錯誤的決定,或許他不應該……
但在注意到身旁Beta發紅的眼尾,和難以忽視的脆弱神色時,陸知沅的手還是沒忍住緊了緊。
可為什麼不行呢?
一個失憶的,眼裡全都是他,滿心滿意都愛着他的盛穗。
這樣的盛穗,現在正在用這樣的目光望着自己,與他共享彼此的體溫。
陸知沅的心底突然生出幾分難以言喻的欲念,如野草般浩然生長。
如果盛穗恢複不了記憶……他為什麼不能真的去成為這個“唯一的親人”呢?
私心和道德在男人的腦子裡互相搏擊着,陸知沅喉頭微滾,側目看了身旁的青年良久,像是終于下定決心般握緊了對方的手。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他還不能離開。
陸知沅自欺欺人般想着。
至少在盛穗恢複記憶前……自己絕對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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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園離舊街不算遠,是二人步行可以直接走過去的距離。
盛穗在離開墓園後情緒還是有些低落,指尖在陸知沅的手心松松緊緊,撓的對方有些發癢。
男人歎了口氣,偏過頭想要轉移話題:“感覺好久沒回一中了,也不知道現在去看老師合不合适。”
江城一中是盛穗和陸知沅二人曾經就讀的高中,按理說二人難得回來一趟,還是回來離學校這麼近的位置,于情于理似乎都該回去看看老師。
但二人現在到底是公衆人物,現在三天兩頭挂在熱搜上,熱度居高不下,如果這時候又再惹出些什麼事來,嚴陳瀚和鄒慶怕是真的得當着兩人面瘋掉了。
回憶了一下不久前通話裡嚴陳瀚絕望的聲音,盛穗沒忍住輕笑了聲,搖了搖頭:“還是算了,不給他們惹麻煩了。”
他沒有直接将二人已經上熱搜的事情告訴陸知沅,多多少少也是留了一部分自己的私心。
剛剛在酒店時,關于那個二人是否要公開的問題,陸知沅并沒有給出他正面回複。
仔細一想,盛穗突如其來的想法似乎确實太過沖動——畢竟公開這麼大的事情,再怎麼也得至少回去和鄒慶以及嚴陳瀚商量一番再決定。
但盛穗并不是很想等。
或許是因為剛剛離開墓園,他有些敏感的情緒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調整過來,又或許是這場車禍讓他确實開始對某些事情開始感到了恐懼,于是更想要以這種方式留住些什麼。
不過……
盛穗擡手輕輕碰了碰自己光滑的後頸,印象中的痕迹在此時已經消失,脖頸處仍然一片光滑。
他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貼近了陸知沅幾分。
或許,也有些Omega第一次被标記影響的緣故吧。
他回想起那個标記,感覺自己的耳朵有點燙。
一旁的陸知沅此時并沒有注意到身邊Beta豐富的心理活動,他聽見盛穗總算露出笑意後,原先緊繃的心弦也算是放松了幾分。
“快到舊街了,”他聲音帶着笑意,語氣真像在對自己的戀人,連他自己都有些下意識的恍惚,“等會我們去後面買點小吃怎麼樣?也不知道以前那些攤位關門了沒有。”
不遠處槐樹從交錯的樓房中隐約露出了枝幹,在風動下顯得有些晃晃悠悠,像是在給這兩位好久不見的故人問好。
盛穗擡起頭,目光在觸及到那棵槐樹時,也不免帶上了幾分笑意。
“好啊,”他尾音上揚,“我也有點懷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