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費盡心力在第一場就鬥得兩敗俱傷,不如穩坐第五。”月華傾瀉,陌箋的眼眸熠熠生輝,“至于你,負責拿第一吧。”
看着秦暮抿唇不吭聲,複又沖他狡黠地眨眨眼,“至于漓師兄,遇上他的時候,記得狠狠打敗他,誰讓他偷偷聽咱們牆角呢?”
轉頭看向左側的房間,“你說是吧,漓師兄?”
“陌師妹怎的這般小氣?”漓清靠在半開的門闆上,即使被點名道姓也未見一絲慌亂,仍是溫溫潤潤地。
他摸了摸鼻子,“站在門口說話,還不用傳音。你們這又不算是悄悄話,還容不得人聽上一二麼?”
再者,明明是他先站在此處看夜景的,誰知道這兩人會一副沒看到自己的模樣?原來至始至終都知道他在啊。
陌箋沖他一笑,燦爛嚣張的,肆無忌憚的,“不服?打一架啊。”
劍修怕打架?當然不怕。
但漓清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陌箋,才不會被她三言兩語就挑撥得理智不存。他同陌箋的鬥法,從來是輸多赢少,他才不會在大比最後幾場比試前消耗多餘的心神。
漓清笑笑,“我才不上當。”
秦暮低聲對陌箋說了句,“既已無事,我先回去了。”轉身離去前沖漓清點了下頭。
看着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秦暮漸漸走遠,漓清忽然感歎一聲:“秦師兄一笑,引得宗内弟子瘋狂追捧,于是秦師兄再也不笑。陌師妹卻不然,偏生要笑,還想怎麼笑就怎麼笑。”即使宗内弟子因而看花了眼,也不管不顧。
對于漓清突然将話題引向秦暮,字裡行間也沒有貶低的意思,陌箋一挑眉,很給面子地順着問下去,“所以呢?”
漓清靠着門闆看過去,“如此内斂自律的秦師兄,是怎麼教出如此肆意灑脫的陌師妹的呢?”
當然是因為師兄素來護着她,順着她,也不拘着她。
“漓師兄,聽上去你有點羨慕呢。”陌箋複又兀自點頭,“我也覺得這樣的師兄很好,非常好。”
這樣的師兄很好,她很滿足了。
進屋前的秦暮為這一句,腳步一頓,進了屋。
漓清朝陌箋投過去一眼,“想來秦師兄也認為,有你這樣的師妹很好。”
待到秦暮進屋關門,陌箋看向默契的漓清,她的未盡之言很好地傳達給了師兄。
“謝謝。”
“不客氣,應該的。”漓清頓了頓,“……鬥法歸鬥法,能讓你師兄在對上我時不打得那般兇殘嗎?”
火力全開的秦暮,用兇殘二字來形容,真的是再合适不過了。
陌箋意味深長地看着漓清,“原來漓師兄是想投桃報李啊……”
漓清摸摸鼻子,“比劍修還兇殘的,恐怕也就秦師兄一人了吧。”
且,秦師兄最聽的,也就是陌師妹的了,連他們那師尊景和道君說話,都不如這位陌師妹說的好使。
陌箋明知故問:“劍修不是一直很耐打?”
“……再耐打,也架不住秦師兄的摧殘……”而且,他可不想自己最後是躺着被擡回宗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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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仙台宗為主場的大比曆時一月,終于結束。
最終排名出來,陌箋果然如她所說穩坐第五,秦暮第一。
至于他們的同門漓清,則在對上秦暮半個時辰後打下台。
帶着還算能看的成績,雲海宗的弟子開始踏上回宗門的行程。
陌箋揮袖放出一艘鎏金龍首的船型法寶問天舟,來時禦劍禦空而來的同門紛紛搭了便車上了船。
飛問天舟升空,陌箋走至船首,坐在漓清右側,看他一腳踩在甲闆上一腳垂在舟外懸空,問道:“傷勢如何?”
漓清下意識用右手摸了摸左臂,斷骨在他服用陌箋送來的丹藥後逐漸修複,心戚戚然:“還好,秦師兄已經手下留情了。”
人間兇器秦師兄,若是動真格的,他覺得他能躺着回去,而且是隻有眼珠子能動的那種。
陌箋笑了一下,“漓師兄,你還是不如你家祁師兄耐打啊。”
“廢話,祁師兄可是……”元嬰後期。
漓清話還沒說完,自己倒是愣了下,像是有些懷疑自己想到的,急于求證一般,“金丹大圓滿,對上元嬰後期?”
陌箋偏了偏頭,也不答他,反是道:“漓師兄,快快結嬰吧,屆時咱們再去演武堂一聚。”
雲海宗演武堂,專供宗内弟子鬥法之處。演武堂一聚,自然是相邀鬥法。
問天舟在雲間穿梭,漓清低頭看着腳下雲層,總是溫潤的表象此刻被卸下,劍修的肅殺與冷硬在面上盡顯,“待我結嬰再聚。”
是時候了,他也該結束金丹大圓滿的日子,去往更高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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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台宗到雲海宗相距甚遠。
但船型法寶正是為縮短修士腳程之用,短短幾日,陌箋等人便已抵達雲海宗山門。
宗内僅元嬰及以上修為的修士可任意飛行,其餘弟子均得自山門進入,一步一步走至目的地。
若是趕時間,也可從代步園挑選一隻靈鶴送自己到達某山峰半山腰,再步行。
至于外宗之人?
對不起,除了化神修為,其他的都請老老實實去代步園。
宗内有多位化神長老,更有雲極大陸第一修士景和道君坐鎮,即使化神修士上門叨擾,也不會輕易在雲海宗境内飛來飛去,除非是想同景和鬥法了。
衆人在山門處下了問天舟。
陌箋剛一下來就收到了一枚傳訊符,來自陌蓮。
陌蓮是陌箋之徒,是陌箋從自己出世之地帶回來的修道好苗子。
上品火靈根的陌蓮,行事間總有陌箋的影子,但她其實并未刻意模仿陌箋。隻能說血緣真是個神奇的東西,陌蓮的一舉一動,同她的小姑陌箋确實挺像。
陌蓮說她這次小比的成績不盡人意,隻得第五名。
這個名次倒是同陌箋一樣,也算是足夠巧了。
各大宗門的聯合小比與聯合大比一樣,是各個宗門輪流當東道主的。
正如這次大比在仙台宗舉辦,這次的小比在雲海宗。
而築基後期的陌蓮,正在小比名單之列。
陌蓮之後,陌箋收到了來自绛洵的聯絡感應。
绛洵是她的靈獸,一隻自動送上門的高階火凰,循着前世主人的轉世而來,找到了飲下忘憂湯淌過生死河的她。
與绛洵一同送上門的,還有一隻碧色水系麒麟,聽說是世間最後一隻,名為碧晴。
绛洵被她放在陌蓮身邊照看陌蓮,碧晴則在绛洵自動送上門時一齊帶來的神獸殿内。
那個神獸殿被煉化在一個手镯内,與陌箋神魂綁定,被她取名靈境。當然這不是陌箋的手法,而是出自陌箋前世。
陌箋其實不是很懂,既然選擇轉世,就應當是抛棄一切過往選擇了成為截然不同的人,為何绛洵與碧晴還如此念念不忘地追過來?
不過按她多次套話來看,這兩獸都是不知她前世是為何轉世的。她轉世前後,兩獸又恰好被安排了要事不在身邊。
她看着忠心耿耿跑來尋自己的兩獸,猜測她前世可能就是知道它們會如此一根筋,才故意用事情支開它們。
但這話,她不好明說。
绛洵在給陌箋彙報自她出了雲海宗之後陌蓮身邊發生的事,事無巨細,一件一件地講給陌箋。
等陌箋從代步園坐了靈鶴回到連雲峰,绛洵剛将陌蓮因一時大意輸給仙台宗一個築基大圓滿弟子薛白的事講完。
仙台宗薛白,沒記錯的話是陌蓮他們這輩裡比較出名的一個。路遠敗于她手,她的徒弟陌蓮又敗于仙台宗同期修士,真是有意思。
陌箋剛出半山腰的代步園準備往自己洞府走,就看到了等在園外的陌蓮。
陌蓮看到陌箋,三兩步就跑到她跟前,親親熱熱地叫着:“師父,這一行可還順利?”
“尚可。”看着陌蓮軟乎乎的臉頰,陌箋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捏,“聽聞你給打敗你的那位仙台宗弟子下戰帖,說大比對方得讓你盡興才行?”
築基後期輸給築基大圓滿,倒也不算差。
“绛洵這麼快就告訴你啦?”陌蓮鼓着臉,也沒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挽着陌箋的手臂就往清吟居走,路上還在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我可不是比他弱,他是沒用丹藥輔助,可我也沒使其它法寶啊……好吧,我神識方面确不如他,但下次不會了,我一定能打敗他!”必定一雪前恥。
陌箋點頭,“甚好,那咱們一同閉關吧。”她這徒弟同她一樣,也是壓着修為,遲遲不肯閉關而已。
當初她結嬰就不能再參加大比,而陌蓮結丹就隻能舍小比去大比,境界還未穩固,怕是會一日遊。
陌蓮聞言,詫異擡頭,“這麼快?”轉念一想,大小比都結束了,也是時候閉關了,盤算了一下需要準備的事項,“好吧,我去準備一下。”
陌蓮一直乖巧又懂事,從她來了連雲峰後,清吟居一直交由她打理。
這次清吟居唯二兩人即将閉關,她先是給景和師祖和秦師伯發了枚傳訊符告知,再發往主峰淩霄峰的執事堂報備。
陌箋放心陌蓮面面俱到的本事,在給師尊和師兄發了道傳訊符後,布下陣法,正式閉關。
這一閉關,就是三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