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貓頭鷹發出一陣陣枭啼。
方叙言公務繁忙中途就走了人,連茶水都沒喝。
崔九也沒回來,崔白玉看着眼前一桌子飯菜,覺得扔了可惜,索性将沒動過筷子的菜帶了回去。
天色已經很晚了,周圍黑漆漆的,一陣冷風吹過,巷子裡還傳來嘩嘩的響聲,恐怖如斯。
崔白玉一個人戰戰兢兢地走在青石闆路上,嘴裡念念有詞,走路都不敢有聲響,感覺一聲狗叫能讓她瞬間靈魂脫殼。
這般,她不禁讓想起蘇有枝一個人趕夜路,遇到的三人修羅場。
崔九作為侍衛一直暗中守護,擔心受怕的丈夫也從家中出來尋找,意外偶遇出來喝酒的太子也成了護花使者。
三個男人齊聚一堂,為了她說話夾槍帶棒,争風吃醋,跟她現在的處境截然相反。
看來有人陪着走夜路應該是隻有女主才有的特權。
崔白玉歎了口氣,在心裡默默為自己祈福。
不知走了多久,她看到了崔府的大門,心跳加速,提着裙子飛快地沖了進去,直奔春華堂。
太可怕了。
丫鬟紛紛給她讓路,臉上露出一種混雜着厭惡和嫉妒的表情,心道:這二姑娘怎麼跟見了鬼似的橫沖直撞,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
崔白玉氣喘籲籲地跑進屋子,直接癱在了地闆上,結果沒等她起喘勻,忽然聽到了小白的慘叫。
“小白!”她一骨碌爬起來,看了一下周圍,并沒有找到她那個相依為命的小可憐,直到慘叫聲再次傳來,崔白玉繞過屏風,看見小白的爪子夾在窗戶縫裡,整隻貓懸在半空中。
繞在門栓上的發絲已經斷開了。
崔白玉将小白輕輕抱起來,推開窗戶,檢查發現貓腿被夾斷了。
小白蜷縮在她懷裡痛苦的呻吟。
崔白玉學過一些急救知識,上藥之後,找來兩塊薄木片固定好它腿上傷,将它安置在床上,回過頭來檢查房間。
梳妝台和書架都被人翻過,但貴重的珠寶首飾也都在,沒有丢失東西。
崔白玉蹲下身,撬開書桌底下的暗格,松了口氣。
這是昨晚她為了藏錢剜出來的,裡面的東西沒有被人動過。
過了一會兒,她看着床榻上的小白想了許久,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這些人就是看她無依無靠,手無縛雞之力,才會一而再再而三變本加厲的欺負她。
她不能再這麼被動了。
翌日清晨。
崔白玉喂了小白一些羊奶,坐在銅鏡前揉紅了眼睛,覺得差不多了,将小白放進籃子,準備去找方叙言哭慘。
崔府上下有二十幾個丫鬟和家仆,她一個人是查不過來的,而且那個人目的不純還會武功。
她隻能借别人的手。
金香跟着幾個丫鬟在院裡拔草,看見她從院裡走出來眼眶通紅,暗罵了一聲矯情。
要不是那隻死貓礙手礙腳,她沒準就能找到有用的情報了。
崔白玉暗中留意了一下她的眼神,拎着籃子往外走,然而不等她收回視線,在轉角處迎面撞上了一堵牆。
好像不是牆……
崔白玉一手拎着籃子,一手捂着鼻尖,往後退了幾步,神情怔愣的看着他。
這下真的把眼淚疼出來了。
崔九低頭看着她,目光直探到她眼眸深處。
崔白玉眨了眨眼睛,淚水盈滿了整個眼眶,想到他或許也可以利用一下,但這念頭一閃而過。
崔九怎麼可能會把她當回事呢?
方叙言再不濟也會看崔琅華的面子幫她一回。
繞過崔九的時候,崔白玉不忘獻回殷勤,“我讓廚房給你準備了早飯,你自己去吃吧。”
崔九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發生了何事?”
崔白玉吸了吸鼻子,“小白受傷了,我帶它去看郎中。”
崔九呼吸蓦然一沉,顯然問得不是這個,“哭什麼?”
至少不能說是撞疼了,崔白玉閉了閉言,再睜開眼,臉上的神情愈發委屈,“他們都欺負我......”
說着,籃子裡的小白也喵喵叫了起來。
貓和人都委屈極了。
崔九一頓,毫不憐惜地伸出罪惡之手,捏住小白的後頸将它從籃子拎出來,檢查骨頭複位情況,“一個月就能養好。”
小白夾着尾巴,忽然變得很乖巧。
崔白玉輕輕抽咽起來,看上去頗有幾分可憐,像受驚的小動物。
崔九道:“還想做什麼?”
崔白玉的心髒漏跳了一拍,低下頭,一聲不吭。
崔九神色有幾分複雜,将小白放回籃子,沉聲道:“回去。”
崔白玉微微蹙眉,心裡問候了一下他的祖宗,抱着籃子離開。
就這臭脾氣,活該女主沒看上他。
崔九似乎察覺到她的心情,有些不屑地冷笑一聲,莫名讓人不寒而栗。
昨天看見二人出去幽會,金香就更加确定崔白玉和崔九兩人有私情。
她覺得崔白玉一定有能确定崔九身份的東西,所以多次潛入崔白玉的屋中,可惜,幾次行動都毫無收獲,身份也要暴露了。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這次金香看見了,崔白玉蹲在書桌下翹動一塊木闆。
她想要的東西應該就在那!
金香手指絞握在一處,心頭一片冰冷殺機,倘若崔白玉再次壞事,那就隻能解決了她。
正想着,忽然長廊下挂着的風鈴叮當作響。
電光石火間,一把鋒利的匕首在眼前閃過,鋒芒懾人,金香反應很快,迅速後退一步躲開攻擊。
“——誰?”
下一刻,不等她看清眼前人,脖頸就被人死死攥住,力道極大,幾乎讓她瞬間失聲。
崔九冰冷的表情布滿殺意,仿佛是靈魂裡藏匿的惡鬼顯了形。
他捏着金香的脖頸往上提。
金香毫無還手之力,腳尖離開地面,呼吸不暢,面色漸漸難看,斷斷續續地說:“你是,你是趙......”
難怪齊太後這般提防他!
崔九眉眼之間壓抑着陰霾,手上驟然加重了力道,緊接着,隻聽一聲咔嚓脆響。
金香雙手垂下,整個人砰然倒地。
走廊不知何時出現一人躬身行禮:“主子。”
崔九面色雲淡風輕,不緊不慢地取回牆壁上的匕首,冷聲道:“處理了。”
“是。”侍衛行動迅速,拽起地上的屍體,幾乎瞬間消失了蹤迹。
行雲流水,毫無遲滞。
此時,崔白玉回到房間,抱着小白又将崔九的祖宗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兩人現在就是冤家路窄,崔九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和她過不去,可偏偏這人在武力和智力處于絕對的碾壓,她根本無力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