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什麼日子,院裡這麼熱鬧?
崔白玉攏了攏衣領,正要開口說話,忽然收到崔九森寒陰冷的眼神警告縮了回去,“等我一下。”
她得回房間整理一下儀容。
按照往常,她的院子不會有人來,所以起床梳洗完,會躺回去補了一個回籠覺。
結果現在出來頭發亂糟糟的,領口微敞,露出白皙的鎖骨,整個人略顯淩亂。
崔九的拳頭攥得很緊,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指尖卻因為用力過猛泛着青白色。
心裡一股無名火升起。
小白身殘志堅,偷跑出去玩被崔九逮到,一身怨氣,嗷嗷叫了幾聲。
崔九捏着它的後頸毫不留情地扔給桃酥,聲音冰冷:“去正廳。”
桃酥被他眼裡的寒光震懾住,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側身看向方叙言,“小侯爺請随我來吧。”
大抵是第一次在氣勢上為人所壓,方叙言對上崔九的目光,微微眯起眼,眼底寒意盡顯,周身萦繞着不容侵犯的氣勢。
這一瞬間,四周安靜得可怕,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站着,目光交織在一起,劍拔弩張的氣場迅速彌散開來。
桃酥夾在中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感覺兩人下一刻就會動手打起來。
她一定會被誤傷,還是很慘的那種!
時間仿佛凝固,危險的氛圍一觸即發。
崔白玉匆匆穿好衣服,推門而出,隻見門口一人一貓瑟瑟發抖,“怎麼都站在外面?”
桃酥抱着小白眼眶通紅,跑到崔白玉身後,委屈道:“姑娘,我怕。”
方叙言見到崔白玉出來,收回目光。
崔白玉下意識地先看向崔九,精準的捕捉到他眼底閃過一絲陰狠,心生一片凄涼。
誰又惹這位祖宗了?
崔白玉自知這人是哄不好,隻好移開目光,朝着方叙言微微一笑,“小侯爺找我是詢問茶館一事?”
方叙言頓了頓,轉眼又成了那個面若冠玉的公子,“那日燈會聚集的百姓太多,我抽調不出人手,還好遇見了太子殿下,将你被人帶走的事情告訴了他。”
崔九冷然一笑。
崔白玉背對着崔九,沒注意他這些小情緒,“太子殿下來得很及時,我并未受傷,兇手抓到了嗎?”
方叙言搖了一下頭,略略思忖片刻,“你可知兇手為何将你帶走?你看清他的面容了嗎?”
總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之風,有時候,隻看他的臉真的很難相信,他是個武将。
“我下樓梯的時候看見他正在行兇,”崔白玉揉了揉眉心,回想了一下當時情形,“他蒙着面,武功很好。”
崔九眉心忽地蹙了一下,方叙言微微颔首,問道:“如何判斷?”
“他扛着我跑的很快,但我根本聽不見他的喘息聲,”崔白玉手慢慢扣緊了團扇,“對了,我當時掙紮的時候摸到了他的臉,是一道很長的刀疤。”
方叙言并不驚訝,猶豫了片刻,神情凝重,“崔姑娘,我今日來此,其實并非是詢問此事。”
崔白玉愣了一下。
恩師的案子已經有眉目,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太子趙呈,方叙言知道崔白玉是無辜之人,不希望她趟入這攤渾水,“敢問崔姑娘是真心喜歡太子殿下?”
崔白玉心裡驟然一緊,旋即搖了搖頭。
是了,這個時機,他們已經開始籌劃推翻太子的計劃了。
趙呈是一個将死之人。
方叙言道:“眼下這個時機,崔姑娘不要在和太子有任何聯系。”
崔白玉捏着扇子的手輕輕摩挲了兩下,垂眸說道:“我知道,我這樣的身份是配不上太子殿下的,以後我都不再去糾纏了。”
“我不是......”方叙言沒有任何貶低她的意思,隻是現在解釋也不合時宜,他岔開話題,“其實,那日派人行刺你的人,我查到了,是康家的五姑娘康雲繡。”
桃酥睜大眼睛,總算聽明白一件事,湊到崔白玉身邊小聲解釋道:“她也喜歡太子殿下,所以姑娘在她經過的時候,往她身上潑了燒開的熱水,聽說身上和受傷都落了疤。”
崔白玉:“................”
她已經能想象到自己被審判的那一日該有多慘了。
可到了那時,她又該何去何從?
緘默了一會兒,方叙言見她心不在焉,想了想,開口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叨擾了,日後崔姑娘需要幫忙,可去府上找我。”
崔白玉一驚回過神來,渾身都是毛毛的,點頭緻謝,“多謝小侯爺。”
方叙言走後,崔白玉翕動幾下嘴唇,幾番欲言又止,終歸是沒說什麼,她一路沉默走到涼亭,渾然不知後面跟着兩個人一隻貓。
崔九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心裡不是滋味。
她就這麼舍不得那個傀儡?
桃酥不明所以,隻當是籌謀大事,緊緊跟在身後聽候吩咐。
崔白玉作為孤兒,卻是一個極度需要安全感的人。
金錢和權力,她必須擁一個,至少自身的生存不需要擔憂,眼下她兩手空空,已然陷入了恐懼和焦慮。
當然,她也嘗試着在人的身上尋求過安全感,所以她交了一個男朋友,然而他并不走心,看上了隻是自己廣闊的人際關系。
她想要的感情摻雜了别的東西。
顯然,這是她完全接受不了的。
崔白玉深吸一口氣,攥緊了微微發抖的手,故作輕松的看向他們,“你們去忙吧,我想自己一個人能待會兒。”
她不能坐以待斃。
就如方叙言所說,他無疑是已經和崔琅華取得聯系,且加入推翻太子的隊伍中。
但崔琅華和方叙言無人告知她這個計劃,崔九行事詭秘,更是不願多說一個字。
這些人什麼事都瞞着她,顯然是不信任,所以她不能對這些人有任何依靠。
崔九站在原地沒動。
桃酥經他提醒,匆匆跑回房間拿來一件披風,想要幫她披上,不料卻被自然而然地推開了手,“......姑娘?”
崔白玉沒能控制好情緒,眼裡透出一種淡漠的疏離,“先退下。”
這次的語氣和往日裡大不相同,連桃酥都聽出了不對勁。
桃酥愣在原地。
崔白玉徑直站起身,繞過崔九,徑直回到了屋子關上門。
她現在就像一條深陷在蛛網裡飛蛾,越是想要逃離越是被蛛絲緊緊纏繞。
可笑又可憐。
桃酥氣上心頭,膽子瞬間大了,“你是不是欺負姑娘了?”
崔九一聲不吭。
桃酥重重的哼了一聲,“肯定是因為那些流言蜚語惹得姑娘不高興了,誰讓你搬進院子的——”
話未說完,遠處忽然走過來兩個人,門房道:“桃酥姑娘,此人是太子身邊的劉公公,說要見二姑娘。”
桃酥睜大眼睛,眼中閃着驚喜的光。
方才是方小侯爺,現在是太子殿下,二姑娘這桃花是不是太好了?
劉儀笑了一下,眼睑浮現出不少細密的魚鱗紋,問道:“崔姑娘在何處?太子殿下想約人在明绛酒樓一叙,兩人之前已經約好了。”
崔九正要離開,聽到這話忽然停下腳步。
桃酥抿了抿唇,“跟我來吧。”
春華堂,崔白玉趴在桌子上想事情,一籌莫展之際,崔九翻窗而入,臉上毫無表情,冷冰冰說:“一會兒有人過來找你,不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