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個時候了,方叙言來找她做什麼?
崔白玉長歎一口氣,默默把賬簿放回原處,“一會兒安排個人回信吧。”
按照人品來想,應該是雪中送炭的,但應該是見不到了。
桃酥點了一下頭,崔白玉拿着扇子往外走,等到了院門口,在橋頭瞥見一道熟悉的背影,不由得笑了一下,“方小侯爺?”
方叙言不知在門口等了多久,轉身看見她,眼神閃過一絲亮光,“崔姑娘這是要出遠門?”
崔府門口停着一輛馬車,應該是太後安排的。
崔白玉收回目光,嗯了一聲,走上前去,溫聲道:“小侯爺一直在這?”
話猶未落,方叙言悄悄紅了耳朵,握拳抵在唇邊,幹咳一聲,“沒有耽誤多長時間,這裡風景挺好的,适合想事情。”
家門口有什麼好看的?崔白玉低頭笑了笑,側身瞧了一眼橋頭,“方小侯爺當真是個有趣的人。”
河道上,纖夫牽引繩索,船夫搖橹劃船,井然有序的穿過橋洞,而街道上摩肩接踵,入目皆是一片繁華的景象。
桃酥将收拾好的東西搬上馬車,方叙言走了幾步,幫她搬了一個箱子,問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崔白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注意到車夫看過來,淡聲道:“我要去趟隴州,小侯爺找我有什麼事嗎?”
方叙言微微蹙起眉頭,“隴州最近發生了幾場民變,很不安全,你定要去嗎?”
崔白玉是個善于觀察的人,即便刻意掩飾,她也能從方叙言的臉上看出情緒變化,“不必擔心,隻是去探親。”
方叙言道:“我派幾個人跟着你。”
本來就是夾縫生存,哪敢再讓人插手?崔白玉好似不經意的環顧四周,沒有感受到古怪的視線,松了一口氣,低聲道:“不用,崔九武藝高強,有他一個人就足夠了。”
還好早上把人氣走了,要不然被崔九聽見,她可以直接跳進江裡了。
方叙言還是有些不放心,可也不好擅自插手她的事。
崔白玉笑了一下,“那小侯爺為何來尋我?”
方叙言表情微微松動,對上她的目光,心跳不自覺的加快,“我本來是想邀你來.......邀你來參加妹妹及笄,她想和你交個朋友。”
崔白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沉默半晌,道:“這次恐怕是不行了,下次吧。”
這京城還有想和她交朋友的?
方叙言這回沒說什麼,解下腰間的玉佩遞給她,“這玉佩你戴在身上,或許能幫助你。”
這塊玉佩質地溫潤細膩,是上乘的羊脂白玉,色如凝脂,潔白無瑕,上面的雕刻着繁複的蓮花圖案,花瓣層層疊疊,每一道刻痕都精緻入微,栩栩如生。
崔白玉眼下最需要的就是保命的東西,當然不會拒絕了,可這玉佩是随身之物,她收下會不會不太好?
猶豫了一下,還是擡手接過玉佩,而就在那一瞬間的觸碰,她好似感受到淩厲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生吞活剝,但這一感覺轉瞬即逝,崔白玉隻當自己沒休息好,“那我就收下了。”
方叙言沒有再多說什麼,目送着崔白玉的馬車離開。
曹怡心情複雜,走到他身邊,無奈歎了口氣,“那不是母親留給你的東西嗎?”
兩人都在書院長大,幾乎每日都會在學堂相見,她知道這蓮花玉佩方叙言每日都會戴在身上,從不離身,哪怕是有一點磕碰都不行,珍視得很。
方叙言道:“能幫上她就好。”
好一個能幫上就好。
曹怡默默緊了緊手指,酸澀和苦楚如同決堤的洪水一波又一波湧上心頭 ,良久,她緩緩開口,“同窗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見小侯爺面對女子不知所措。”
以往女子向他表白,方叙言始終都是一副是不為所動的神情,淡漠又疏離,仿若遺世獨立,從未有人打破他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氣場。
這次,終歸是不一樣了。
方叙言回眸看她,笑了笑,“第一次,在所難免。”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小侯爺能遇見喜歡的人,我作為朋友應該恭賀的,但.......”曹怡目光追随着他,心也跟着微微顫動,眼前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卻覺也遙不可及,“但我還是要多說一句,如果她隻是表面文文弱弱的性子,太後不會盯上她。”
方叙言“嗯”了一聲,問道:“何意?”
曹怡緊張得手指都在微微顫抖,深吸一口氣,“........她和齊太後是一類人。”
方叙言知曉曹怡的為人,所以沒有生氣,“那你覺得齊太後如何?”
曹怡一愣,腦海中很快就浮現出答案。
齊嬛善于僞裝,心狠手辣,手段之強硬冷酷,一旦上位成功就會對昔日落敗的敵人進行殘酷的報複,而最令人擔憂的就是她野心龐大,妄圖臨朝稱制。
“我和你的感覺不一樣,她是一個很善良溫婉的女孩,也很有膽識,”方叙言停頓了一下,“隻是偶爾撒點小慌。”
崔白玉的馬車剛到神武大街,就停了下來。
桃酥覺得奇怪,掀開簾子一看,正好就瞧見馬車旁站着一個小孩子。
兩人面面相觑,趙辛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崔姐姐?”
桃酥一頭霧水道:“........這是誰家小孩?”
崔白玉休息了一會兒,整個人精神許多,跟着桃酥一起探出腦袋,嫣然一笑,“快上來啊。”
趙辛眨巴一下眼睛,看了一眼崔白玉,又看了一眼周正德,抿緊嘴唇,心中格外警惕。
然而周正德對他沒什麼耐心,不等車夫放下腳凳,就抱起趙辛将人推進馬車,催促道:“快點,别耽誤時間!”
他本來是皇帝身邊最得意的貼身伴當,日子過得悠閑自在,能撈的油水也多,現在被小安子安排了這麼一門差事,心裡别提多不舒坦了。
跟着一個不得寵的七皇子去不毛之地,這跟下放有什麼區别?
小安子居然還舔着臉跟他說這是個機遇,這真要是機遇,他用得着吃這麼多的苦?
周正德翻着眼皮偷瞧了崔白玉,微眯了一下眼。
随後,馬車不等裡面的人坐穩,揚起馬鞭狠狠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