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過去半個月。
玄虛瞧了一眼榻上穿衣服的人默默歎了口氣,“殿下,接下裡有什麼打算?”
眼下,隻要是個有眼力見的人都不敢湊近他。
餘毒未清,再加上身受重傷,玄虛不知道他這體魄是怎麼練成,但本該卧病在床養一年的傷,卻全然不顧,可見其心中的怒火和仇恨。
玄虛相當愛惜自己,自然也不會張那個嘴,不然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而且,就趙丞現在這個狀态,他隻能說崔白玉非常有先見之明。
假死脫身是個非常正确的選擇!
趙丞穿好衣服,微微側首,“你為什麼會認識她?”
“她之前找貧僧算過姻緣.........”玄虛對上他的目光,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殿下,其實這次,她隻是.........”
她隻是選擇了趙辛,這在他看來選擇趙辛就等同于選擇了趙呈。
可惜趙呈已經死了,還留下一個爛攤子。
“我該感謝她的不殺之恩?”趙丞拿起桌上的刀,目光落在一旁疊得方方正正的手帕。
玄虛晃了晃葫蘆裡的桂花釀,惋惜道:“.........崔姑娘已經不幸離世了。”
“離世?”趙丞微眯了一下眼睛,拿刀尖勾起手帕,扔進地上的火盆,擡腳離開屋子。
人一離開,屋裡的氣氛瞬間松快不少,玄虛坐在長凳上,猛灌了一口酒,喝了個痛苦。
昨夜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
之前的卦象,上卦為兌,兌象為澤;下卦為巽,巽象為風,趙丞作為禍因,将來登基會成為暴虐無道的帝王。
可現在卦象變了,玄虛也不知是好是壞,唯一可确定的就是眼前趙丞的恨意隻增不減。
仇恨還在為何還會改變了卦象?玄虛突然了一個不厚道的突發奇想:難不成,他現在隻想報複崔白玉一個人?
禍水東引了........
簌雪閣。
崔白玉忽然感覺後背涼飕飕的,打了個噴嚏。
桃酥幫她戴上頭飾,見她臉色不是很好,又找來金箔剪成花钿貼在額間。
崔白玉睡醒之後,喜歡在床上賴半個小時,但今早要梳妝,就免去了這個環節,坐在銅鏡前一副神遊物外的淡漠神情。
桃酥拿來兩套衣裙,一件是淡粉色織錦長裙,裙擺繡滿了各種精美的花鳥圖案,俏皮可愛,一件煙籠梅花百水裙,紅色為主,裙裾上繡着潔白的點點梅花,“姑娘,今日打算選穿哪套衣服?”
崔白玉回頭看了一眼裙子,又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輕聲開口:“紅色那條。”
今日的妝容濃了許多,不過這樣也好,能遮掩一下她年齡太小的問題。
在宮裡混還是年少老成些好。
桃酥有些驚訝,幫她換好衣服後,還是忍不住念了一句:“奴婢還以為姑娘會選粉色的裙子。”
崔白玉站起身,微微仰起頭,打量着銅鏡裡的人,笑道:“其實我更喜歡顔色鮮豔的。”
“也是,姑娘的五官華麗精緻,太過素淨的衣服反倒有種違和感,”桃酥仔細地觀察了一下,蓦然間,發現崔白玉耳廓上多了兩顆朱砂痣,“姑娘,奴婢記得你這裡之前沒有紅痣的。”
沒有嗎?崔白玉一愣,湊到銅鏡前瞧了一眼,“這裡之前沒有紅痣嗎?”
她一直以為崔白玉和崔瑜的長相是完全相同。
“對呀,姑娘忘了,”桃酥整理了一下她頭上晃動的步搖,“姑娘打了耳洞之後,耳朵紅腫了好長時間,那時候都是奴婢幫姑娘上藥,奴婢不會記錯的。”
那就奇怪了,崔瑜的耳朵是肯定有朱砂痣,崔白玉有沒有,她還沒注意過這個問題。
難不成是身穿?
桃酥歎息一聲,攙着她往外走,“姑娘不必多想了,這是好事,我們家鄉的老人說,女子身上的朱砂痣是上天賜予的福祉,能夠遠離災禍的。”
如今的情勢,相當微妙,崔白玉并沒有閑心考慮這件事,她擡起手腕細細打量着手镯,略作思忖打定主意,“過會兒你跟我出宮一趟,多置辦些衣服首飾。”
她必須取得齊嬛的信任。
桃酥聽到這話險些感動落淚,“姑娘你終于舍得打扮自己了!”
崔白玉笑道:“女孩子哪有不喜歡打扮自己的?更何況我還是個很俗氣的人。”
桃酥眼前一亮,不解道:“俗氣?奴婢覺得姑娘長得很好看啊,隻是很少花費心思在打扮上,怎會俗氣?”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崔白玉停頓了一下,“對了,小殿下如何了?”
桃酥搖了搖頭,擔憂道:“還病着,也不肯吃藥,就姑娘去的那次吃了些東西。”
伴君如伴虎,崔白玉是在衆人驚訝豔羨的目光中得了一個郡主的稱号,在宮裡,她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着,如履薄冰。
而現在,崔白玉開始接手坤甯宮的大小事務,每日忙得腳不沾地,根本抽不出時間出宮,今日休息,還是軟磨硬泡央求下來的。
當然,如此兢兢業業,更是為了觀察着皇宮的一舉一動。
她道:“去看看罷。”
天空的小雨細細飄了起來。
崔白玉帶着帷帽推門而入,進了一間小院。
趙辛站在樹下,聽到腳步聲,擡頭望了過去。
本就有些瘦削的少年臉龐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因為高燒不退的緣故看上去更為孱弱,眼眸也失去了少年應有的明亮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