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郡主是戶部真正的決策人,掌管糧庫和綢緞等肥差,這事朝廷上下都心照不宣。
崔白玉道:“沒什麼稀奇的,多了幾雙眼睛盯着看罷了。”
這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安德友幽幽歎了口氣。
崔白玉撐着桌子起身,走去湖邊吹風。
席間,丫鬟走到徐媛身邊,小聲道:“姑娘,奴婢方才看見宸王殿下拿着披風離開了坐席。”
徐媛放下茶杯,誤會了丫鬟的意思,情緒有些低落,道:“離開了?”她還沒說上話呢。
“姑娘想錯了,那披風上面繡着山茶花,是女子款式,”丫鬟捂着嘴笑了一聲,“今夜風有些涼,殿下定是擔心姑娘着涼準備親自送過來,真沒想到宸王殿下雷厲風行,私下裡還是個體己的,想必将來嫁到王府,姑娘過得一定是蜜裡調油的生活。”
徐媛面頰發燙,下意識擡手捂住她的嘴,“亂說,我還沒嫁過去。”
丫鬟笑嘻嘻道:“姑娘還是去看看吧,殿下是男子,送過來也挺不方便的。”
徐媛點了點頭,緩緩站起身。
不遠處的涼亭,岸邊樹影斑駁,微風拂過,湖面泛起層層漣漪。
崔白玉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頭瞧了一眼,詫異道:“小侯爺。”
方叙言被同窗輪番灌了好幾輪酒,走路都有些晃。
聽到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他擡頭望着人,有些難以置信,不知盯着人看了多久,喉結艱難地滾動,像是吞咽着什麼難以言說的苦澀,顫聲道:“崔姑娘……”
崔白玉沒有應聲。
方叙言扶着欄杆往前走了幾步,漸漸地,眼前人的面容和夜裡朝思夜想完全重合。
悲傷的感情都溢出來了,像個走失的孩子,崔白玉靜靜地看着他,忽然有些不忍。
方叙言眼眶濕潤,懸在空中的手無力地垂下,猶豫良久,終是把人緊緊擁入懷裡,“你果然還活着……”
他微微弓着背,胸腔傳來的震動。
崔白玉撞進那片溫熱,也說不清楚心裡是什麼感覺,但知道這世上還有這麼一個人惦記着她,安全感忽然從四面八方漫上來,心頭泛起細密的麻癢。
她這般想着,忽然肩頭一重,方叙言喝醉酒,再加上情緒激動,就這麼昏昏沉沉的暈了過去。
崔白玉頓時如泰山壓頂,手忙腳亂的扶住人,結果樹後面忽然傳來樹枝踩斷的聲音。
猝不及防地,腰身被一條手臂攬住,一把将二人分開。
崔白玉後背撞到一個結實的懷裡,脖子後頭涼涼壓下一隻手,狠狠一捏。
常昭在一旁接住方叙言,聽了吩咐趕緊帶人離開,以免他再反悔,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誠然,這并不是他亂操心,就在前幾日,陪着崔白玉在教坊司吃酒的幾個小館兒,已經将昭獄的酷刑都挨了個遍,在裡面生不如死。
就他家殿下的情況,就跟得了紅眼病的瘋狗,什麼事做不出來?
趙丞看到這一幕覺得天靈蓋都要被怒氣脹開了,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極具壓迫力,“你對誰都如此輕浮?”
崔白玉掙開他的手,退了兩步,跟他拉開距離,目光掠過他手上的披風,“……這也看對誰了,小侯爺吃醉酒,認不清人了,将我認錯了。”
錯認?趙丞知道她在教坊司有不少的風流轶事,更知道勾人的本是更是一流,當年在江南瓊曉閣一擲千金購買字畫,送給探花郎博君一笑,已然成了一段假佳話,口口相傳。
湖面涼風習習,崔白玉很自覺地将手裡的披風拿來攏在身上,道:“惹宸王殿下不開心了?”
趙丞沒說話。
崔白玉道:“都是逢場作戲罷了,宸王殿下應該最清楚不過了。”
昨夜看到影衛彙報消息,雖然那個幾個小館因為聚衆賭博被抓,但很明顯是沖着她來的。
可惜,他們都是太後派來監視她的人,不值得讓她跟趙丞求情。
趙丞聽了這話太陽穴突突直跳,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麼着,“先回去。”
崔白玉道:“殿下還想問什麼?”
趙丞道:“回去。”
崔白玉笑了笑,瞥見不遠處走過來的人,愣了一下,眸色發冷,一言不發擡步離開涼亭。
“宸王殿下。”徐媛走過來,福身行禮。
趙丞還在想崔白玉方才的眼神,收回目光,淡淡地應了一聲。
難得兩人獨處,徐媛臉頰泛紅,如同芙蓉花般嬌豔欲滴,“殿下也來這裡散心?”
趙丞道:“清淨。”
“原來是這樣,”徐媛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心下不禁微微一跳,捏了捏手指,“殿下,我方才看見方小侯爺和長樂郡主,他們……”
趙丞道:“認錯了。”
她比趙丞來得早,幾乎是目睹全程。徐媛腳步踉跄了一下,努力身上他的步伐,追問道:“那殿下和長樂郡主的傳聞,殿下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此事與你無關,”趙丞駐足回首,臉上沒什麼表情,“婚事,本王已經說清楚了,不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