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兩步。
在空曠的停屍房走廊裡走着,洛誠的下半身已經變成了不屬于人類的樣子。
他心裡其實一直清楚,他護不住桑昱。
他曾嘗試着聯系桑昱身體裡的那個怪物,晚上怪物沒有回應自己,他打算等中午桑昱來的時候再試試,可還未等到回音,那個藏在暗處的家夥,已經按捺不住開始動手了。
大廳爆發怪物襲擊的時候,他剛好準備上電梯去二樓的手術室。
他沒想到,才剛剛走進電梯,身後,一個病人突然從背後徒手洞穿了他的胸膛。
艱難回頭時,他看到了熟悉的笑意,是那個早就死了的人,王尚。
緊接着,那些正處于高熱中的病人都發生了變異,無數變異體在醫院大開殺戒,祂們封鎖了大門,目的很明顯,他們沒打算讓一個人活着離開。
他嘗試着救那麼些無辜的人,可他自己寡不敵衆,更何況對方幾乎是有備而來。
最後,他在通向底下室的大門門前艱難殺了王尚,也就是桑昱看到的那樣,王尚終于死了,但洛誠發現更為恐怖一個事實。
那個怪物,祂可以附身在任何一個感染者身上,也就是說,隻要有人被感染,對方就是殺不死的……
洛誠隻得頭也不回地奔跑,逃命,他記得自己一路跌跌撞撞的狼狽,記得怪物跟在他的身後不斷重複:
“002,不聽話的孩子,是會付出代價的哦~”
.
洛誠其實對002這個稱呼感到疑惑,他清楚自己不是人類,卻從來沒有過在實驗室待過的記憶,他堅信自己不是什麼實驗品,他就是為了桑昱而生的存在。
在遇到桑昱前,他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他聽不到這個世界的聲音,他被人埋在土裡。
直到有一天,他無聲的世界裡出現了一陣悅耳卻讓人心碎的哭聲。
他睜開了眼睛,看到一個男孩蹲在他面前。
“哆哆,陸叔叔走了,你們,你們都走了,為什麼要留下我一個人……”
男孩的哭聲持續不斷,卻又突然戛然而止。
他走了,一個人,夕陽下,明明已經快要有一個成年人的體型,背影看上去依舊是那樣的弱小孤獨。
“保護他。”
那是他曾經的誓言,到現在也未曾變過。
他曾經也思索過自己為什麼一開始就對這麼一個普通人類這麼瘋狂,甚至想被他吃掉,可是他無論無何也想不明白。
天生的吧。
老天爺讓他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就隻為了一個人——桑昱。
愛他,在他最孤獨的時候陪伴他一輩子;保護他,哪怕為了他去死。
後來,一個選擇放棄這個世界的人類給了他接近桑昱的機會,他變成了那個人類,取代了他生活,也就是洛誠現在的樣子。
他清楚隻有自己活得越像一個人類,他才能有理由接近桑昱,所以他努力學習人類社會生存的法則,他好像很有天賦,就像曾經在人類社會生活過一般。
終于,他以極其優秀的成績考上了H國的某座醫學院,并千方百計下在學院的安排下,他成了下一屆的學弟桑昱唯一的室友。
新生入學那天,他按捺心中無比激動的情緒,努力把自己裝成一份看上去很冷靜的樣子,實則發抖的手有些顫顫巍巍地接過桑昱的行李,他努力調整自己的聲音說:“同學,我是你的學長……”
後來,他們理所當然相愛了,天大的喜訊。
而到現在,他要眼睜睜看着桑昱死在自己面前嗎?
他的視線落到這整個巨大洞穴中央的那個龐然大物上。
洛誠不是普通人,他擁有完完整整的夜視能力,當然,也能透過這些惡心的粘液看見這怪物腹中沉睡的桑昱,他的腹部明顯不正常,他的四周,壞繞着一個未知且充滿危險氣息的生物。
他能感受到隻要踏入祂的領地,自己就隻有死路一條。
是一直追自己的那個怪物嗎?王尚,那個瘋子?
不,直覺告訴他不是的。
而随着一步步靠近,他也意識到了最為恐怖的一件事。
那些他一次次在情愛巅峰時的烙印,一次次欺瞞着讓對方吃下自己的組織,那些桑昱體内獨屬于他的信息素,沒了,現在都沒了。
那些暗金紋消失了,他不用再整日呆在那個醫院以此利用職權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了。
可是桑昱,他堕入了另一個地獄。
腦海中的一個聲音在不斷告訴他,桑昱,成了怪物的孕囊。
不,絕對不允許。
洛誠将視線看向了自己一直随身攜帶的,那管裝滿黑色粘液的試劑瓶……
.
洛誠的臉漸漸裂開了。
不,應該說這副人類的皮囊,已經難以承受他體内那些洶湧的能量。
洛誠看向自己慢慢恢複的布滿鱗狀凸起的皮膚。
他能感覺到自己體内的能量正在慢慢走向巅峰。
沒錯,是進化,可他也想到了那些在短暫進化後暴斃的小白鼠的下場。
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洛誠必須,分秒必争。
他毫不猶豫跳進了那些黑色的看上去充滿恐懼的粘液中,利用水生生物的本能在這攤液體中飛速上竄浮動,僅僅過了幾秒鐘,桑昱的氣息越來越濃烈,而他也終于看清了那些盤桓在水中的,無比巨大的藍色熒光觸手。
不僅僅是觸手,他更窺見了那個一直潛伏在桑昱身邊,窺探他們的生活,觊觎桑昱的那個怪物真正的樣子——
一個頭部為藍色圓球上半身和人類的樣子差不多卻長滿藍色鱗片,下半身卻是由數根巨大觸手連接的怪物。
随着逐漸靠近,他也發現了更令他生氣更震驚的一幕。
他的愛人,桑昱,以一個極為享受的表情主動懷抱着那怪物的身體,他的腦袋和那怪物的腦袋緊緊挨在一起,仿佛是在熱吻着,而桑昱的身下,膨脹而起的腹部正在緩慢蠕動。
他應該知道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