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一列銀铠绯衣的禁軍侍衛攔住了少年的去路,為首的人斜眼上下打量了男子兩眼。
“你是何人?前方是金鸾大殿,閑雜人等無召不得靠近。”
男子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上面赫然刻着大大的“嘉禾”二字。
他迅速低下頭,雙手顫抖不止,吞吞吐吐:“我是嘉禾公主的貼身侍衛,今天護送公主第一次入宮,所以不甚迷失了方向,還請各位,各位将軍高擡貴手。”
少年壓低着身子,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那侍衛眉梢一揚,假意斥責道:“既然是公主的人,那就趕快滾吧,下不為例。”
夜沂踉跄着朝反方向走去,等看不見人,他在轉角處停下了腳步,側首擡眸望向那大殿方向。
蕭璋的寝殿在金鸾殿東北方向,步行約一刻鐘,路上巡邏守衛半個時辰交接一班,是很好的機會。
忽然,遠處一陣嘈雜喧嚣聲打亂了他的思緒。
“看他那樣子,嘉禾公主挑選侍衛的眼光可真獨特,說不定我也能去當當。”
“就你那寒酸樣,說不定連公主的腳趾都摸不到,還是得長得一副好模樣才方便哈哈哈!”
“得了,你們注意點分寸,讓人聽見可是要掉腦袋的。”
幾人這番調侃嘲笑之言一字不落的落入了他耳中,日光落在他眉眼之上,在長睫下投下一片陰翳。
眼前浮現出那一身水紅輕衫,想起那雙星眸,他眉心不自覺的鎖在一起,心頭一股無名怒火悄然蔓延。
少年挺直脊梁,從懷中掏出一張素帕,垂首仔細擦拭着白皙的手指,從指尖到指縫,一處不落。
他擡手擋住刺目的陽光,五指微微彎曲,強烈的光線從指縫中傾洩而下,低聲呢喃二字:“聒噪。”
回府路上,蕭瑤熙一改常态的安靜,俨然一副端莊大氣的公主形象。
進一次宮,遭受到接二連三的沖擊,讓她久久緩不過神來。
馬車車輪碾過青石地面,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幽香。
“公主身上是什麼香。”靠近馬車旁,夜沂才察覺到女子身上熏香的變化,進宮之時好像不是這個味道。
“嗯,可能是去母後宮中沾上的。”林皇後素來喜歡擺弄些香料,而且手藝精巧,蕭瑤熙的香料大多都是她親手調制。
夜沂:“屬下覺得這個香料甚是好聞,公主改日可否向娘娘讨一點來賞賜給屬下。”
花莺擰起秀眉,十分不解:“夜沂,注意你的身份,皇後娘娘用的香料怎麼能給你一個侍衛呢?”
蕭瑤熙聽到花莺的話,心想也是這個道理。萬一被有心人知道了去,麻煩可就大了。
不過這還是夜沂第一次主動跟她開口要東西,做主子的不能太過計較:“你要是覺得這個味道好聞,我可以多給你聞聞。”
“聞香料。”
半晌,馬車外和車内的幾人都靜默無言,隻剩下馬匹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花莺看了一眼旁邊冷冰冰的少年,又望向馬車内,擰了把自己的手背,将腦海中即将浮現的危險想法甩去。
這夜沂不過就是個小侍衛,雖然長得還不錯,但是是遠遠配不上公主的!
發現這句話的歧義,蕭瑤熙揉了揉自己的耳垂,有些發燙。
而窗外的少年耳尖在不知不覺間也漫上了一層薄薄的绯紅,心中又出現了最初那日奇怪的異動。
終于,他不似往日的鎮定,局促的開口:“公主,屬下想去買些物件。”
“好,你快去,快去。”蕭瑤熙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巴不得他趕快離開。
夜沂快步遠離了一行人,走到一處府宅的後門前。
他足尖一點,憑借着牆角輕身一躍,身手敏捷的落入了那宅子的後院。
一紫衫女子面挂輕紗,一雙如蔥般纖細瑩潤的手指輕挑琴弦,清越的琴音如山澗清泉般湧出,流淌在寂靜的空氣之中。
“查到了嗎?”
女子的雙手于琴弦上一頓,琴音戛然而止。
她緩緩起身,額心一點殷紅花靈動深邃——正是嬌苑。
“少主,我們的人查了好幾遍,沒有找到你說的人。或者,她早已不在上京了。”
夜沂微微眯起雙眼,勾起嘴角不屑的一笑:“最好是如此。”
嬌苑看着少年負手而去的身影,輕輕的歎了口氣。那女子身份特殊,主上是萬萬不可能讓少主和她有什麼交集的。
她隻能盡力為兩人掩飾,若不小心讓主上知曉,隻怕……
夜沂回到公主府時,天色已經漸暗。
今天從冬生那得到的消息,令他心中煩悶不已。他看着手中紙條上的一個名字,久久未有動作。
燭火搖曳,一點火星猛的竄起,“滋滋”的聲響逐漸吞噬那張紙條,上面的“子苓”二字慢慢泛黃,最後化為一堆飛灰。
或許是最近日有所思,夜沂今天晚上頭一次夢見了那個小女孩,她已經很久未曾入夢。
她眨巴着一雙大大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他:“大膽!你為什麼一直看着我。”
他心下一晃,連忙挪開眼睛。下一秒,他愣愣的轉回視線,瞳孔瞬間張大。
“你……叫什麼名字?”
他猛的向前伸出雙手,想要抓住女孩的衣袖,嘴裡不停聲嘶力竭的怒吼着:“說啊!你叫什麼名字?快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