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來得快去得也快,天氣漸漸轉涼,院落中的楓葉開始悄悄變紅,一陣風揚起,鋪滿青石地面。
書房内,書桌上放滿了一大堆畫作和詩集,花莺懷中還抱着一摞卷軸。
夜沂從膳房的方向而來,手中端着一盤冰皮花糕,一進門便看見主仆兩人埋頭沉浸在成山的黑軸白紙當中。
“公主,吃點點心吧。”
蕭瑤熙“嗯”了一聲,連頭都沒有擡,繼續悶頭一件又一件的翻閱着左手邊的畫作,過了一會,又去查看右手邊的詩集。
她拿起一個卷軸,敲了敲桌面,“花莺,你确定這都是大師的名作嗎?”
侍女連連點頭,那可是她花了好幾百兩銀子買來的。她看着少女手中的那卷有些肉疼,不顧一切地從她手中奪下來,“公主,這幅很貴的,花了三千兩銀子!”
蕭瑤熙靜靜地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那幅畫最造假不過,連她這種外行人都能一眼看個清楚,這三千兩是白花了。
兩個少女在書桌前忙得不亦樂乎,都忘記了前方還有個人站着,安靜地看着她們,沒有出聲提醒。
“夜沂,你什麼時候來的?”蕭瑤熙準備去拿前方的一幅書卷,忽然瞅到身前的人影。
夜沂不厭其煩地重複了一遍剛進門時說的話,“公主,吃點點心吧。”
蕭瑤熙目光落在那盤精緻漂亮的糕點上,頓時兩眼發光,扔下手中的卷軸走向他。
她撚起一塊糕點,嘴唇紅潤小巧,隻小小的咬下一口,在口中慢慢咀嚼着。
唇邊沾染上了一粒碎屑,在少女的臉上卻并不顯狼狽,反而像點綴了一顆紅痣一般,增添了一分豔麗。
夜沂喉頭輕輕滾動,情不自禁地騰出一隻手,伸向少女的嘴角,撚起那粒碎屑,輕輕的為她擦拭幹淨。
臉上冰冷的觸感傳來,蕭瑤熙身子先是一僵,被那冰冷的手指小小地顫栗到。很快,她感覺全身升起一股熱意,從腳底燙到耳根。
蕭瑤熙飛速瞟了眼後面書桌前的花莺,萬幸她正在整理那些散亂的畫卷,并未将目光轉到兩人身上。
少女心中湧起陌生的情愫,密密麻麻地流過,好像心底被羽毛撓了癢癢一樣,既舒适又陌生。
從野獵回府之後,面對夜沂她總是萌發出這樣的感覺。她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糕點,嘟了下嘴,語氣不悅:“本公主不吃了。”
說完,她轉過身和花莺繼續自己的大業,為了挑一幅名師大家的畫作和詩詞,送給蕭蘅當見面禮。
主仆兩人埋頭苦尋,也沒有注意到屋内的少年是何時離開的。
他擡起指腹,那粒糕點的碎屑變得嫣紅,染上了一些少女的口脂,顯得誘人非常。
少年伸出舌尖,輕輕掠過脂腹,糕點很甜,應該和她的唇瓣一樣。
盤中靜靜躺着半塊吃剩的點心,他拿起那塊糕點凝視了一小會,眸中含着深深的眷戀,一點點地将它吞入腹中。
蕭瑤熙擡頭看見前方空無一人,手中随意地翻弄着卷軸,有些心不在焉。
她不明白自己對夜沂是什麼感覺,似乎關心在意過了頭,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喜歡嗎?
那可不行,她好歹是個公主,就算喜歡一個侍衛也就罷了,可那侍衛還不喜歡她,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這段日子夜沂對她并無任何不同,除了行為言語上對她關心了許多,态度對她溫柔體貼,和花莺春桃無二,根本沒有表現出什麼男女之間的喜歡。
就連偷偷收着她的手帕,都是因為帕子貴重,不敢丢棄。
蕭瑤熙越想越氣,憤憤地甩下手中的一幅畫,紙張立即從中間撕裂開一大道口子。
她拿起卷軸,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這紙張質量也太差勁了吧,花莺到底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裡買回來的。
透過那大大的裂縫,花莺皺着眉頭,手指比了一個數字:“公主,這張三千五百兩!”
她不缺錢,但她又一次覺得,有錢也不是拿來當冤大頭的,真的是太敗家了。
一處簡陋破舊的宅院内,少年嘴角噙着一絲笑意,眸中滿是化不開的溫柔,直至屬下喊了聲他才斂去情緒。
冬生還是頭一次見到主子這副模樣,趁着他心情愉悅,試探着問:“主子最近和嘉禾公主相處得不錯?”
上次攏山圍殺之事後,城裡的看守和搜查越發嚴厲,加上公主府成批的守衛,夜沂已經許久沒有來與冬生商量消息。
他拂下了袖子,“嗯,還行。”
主子的還行就是十分不錯,看來日後有人救他的小命了。
冬生眼角堆滿褶子,笑着說道:“恭喜主子得償所願。”
夜沂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有開口斥責,隻是問道:“最近有什麼消息嗎?”
前不久暗衛剛剛探查到蕭蘅已經動身前往上京,但這件事夜沂已經知道,面上并無太多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