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随意點了點頭,“那我先回去了,晚些時候我去尋公主。”說完兩句話,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蕭瑤熙眼中掠過一絲落寞,為何她感覺夜沂有事情瞞着她,而且并不關心父皇病倒這件事。
金絲軟榻上的女人緩緩醒來,屋内彌漫着淡淡的熏香,恬靜怡人。她按壓了下太陽穴,輕聲喚道:“來人。”
屋外一直沒人應答,精緻的眉眼微微蹙起,她斜眼瞥了一遍房間四周,穿上外衣獨自走下床。
女人緩步走到窗邊小榻,從方枕下拿出一個白色的小圓盒,雙手随意地把玩着。
她慢慢打開盒蓋,修長的護甲挖起一堆白色的粉末。身後一道黑影悄然靠近,兩人的身影就差重疊在一起。
林皇後側過身子手指一揚,手心的圓盒被男子打翻在地,直接飛出老遠。
她擡眸對上他的目光,其中冷冽的森寒之意,比這初冬更加陰冷。她微微勾起一邊嘴角,揶揄道:“夜侍衛這是幹什麼?”
嘴角的笑容還未收回,細膩的脖頸上就感覺一陣冰涼,一把利刃緊緊地挨着她的側頸,刀面白光閃爍,清晰倒映出女人美麗的下颌。
“你要謀害本宮嗎?”
夜沂薄唇輕張,聲音冷淡低沉,含着濃厚的殺意:“五年前廢太子的事,跟你有沒有關系?”
白皙的皮膚上出現一道紅痕,慢慢滲出一絲血迹。她面色從容平靜,忽而輕笑出了聲:“你又不是蕭珏的兒子,怎麼,你要為他報仇嗎?”
“告訴我。”
刀刃逐漸逼近,仿佛下一刻就會割破那薄如蟬翼的喉管,女人卻好像感知不到疼痛一樣,嘴角依然噙着那抹淡淡的笑。
“為何覺得是本宮,本宮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罷了。你怎麼那麼不知道憐香惜玉,這樣夭夭怎麼會喜歡你呢?”
那個名字猝然撥動了他的心弦,他微怔了一息,女人眸光冷淡下來,面上挂着得逞的笑容。
女人擡起兩指輕輕推開那柄利刃,慢條斯理地走到梳妝台之前,側首察看着脖頸上的傷口。
她不慌不忙地說道:“怎麼,心軟了?”
夜沂嘴唇緊抿,“噌”的聲刀刃入鞘。如虎狼般的眸子直直盯着與鏡中的那雙眼睛對上:“那封信,是你給我的?”
他聲音笃定有力,帶着質問的語氣,卻不容人反駁質疑。
林皇後沒有正面回應,抽出一條長長的絲巾包裹住傷口,“你不想殺了他嗎?”
信上内容沒有任何特殊,隻平淡留有三個字:誅蕭氏。
“五年前你是不是見過蕭珏?”
周遭突然寂靜下來,空氣中彌漫着緊繃的氣息。
“三弟啊,自是見過的。”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銀色的光亮從鏡中折射出,林皇後倏地站起身子,冷冷地看着他手中的銀镯。
她轉動了下眸子,正欲上前奪下,夜沂捏緊拳頭,手背上的青筋爆出,生生将那銀镯捏變了形。
“皇後娘娘其實也不在乎這東西吧,就這樣随手扔在桌案的抽屜裡。”他不斷靠近女人,一步步将她逼入黑暗的牆角,眸光陰寒,嘴中吐出的字令人心悸。
“既然不樂意見到,你為何要看着她日夜戴着那個相同的镯子?”
這古舊的銀镯已經浮現出斑斑點點,還有一層灰蒙蒙的細塵,一看就知從未清洗打理過。
“說,當年蕭珏的事和你有沒有關系?”
“哐當”一聲巨響,桌上的茶杯掉落到底,蕭瑤熙猛然醒過神來。
“公主,您怎麼了?怎麼魂不守舍的樣子。”
身為禦賜的公主,蕭瑤熙雖然真心地擔憂父皇,卻不得不在旁侍疾了半晌,為了不落旁人口舌。
夜沂比她先走一個時辰,卻沒有回偏房。正好林皇後暈厥過後也不知身體如何,因此她幹脆去了雍甯宮。
“無事,就是身體有些疲乏,我睡一覺就好了。
“皇後娘娘醒了嗎?您就進去了半柱香功夫不到就出來了。”
花莺沒有像平常一樣跟随蕭瑤熙,雍甯宮今日十分的安靜,大概是遣散了下人,以免擾了林皇後休憩。
她盯着地上破碎的瓷片發呆了半天,嗫嚅着:“母後還睡着,我就出來了。花莺,你先下去吧,我有些困,想先睡一覺。”
可能是今日受到的沖擊太大,她一時半會沒有緩過神來,夢境和現實模糊不清,她淺淺迷失在夢魇之中。
女人清冷的聲音一字不落地落入她的耳中,台階上的少女止住步子,僅剩一步,她就可以推開門質問這一切真相。
“這些事日後本宮再告訴你,現在你隻需要知道,我們的目标一緻,你爹娘的死跟這幫道貌岸然的蕭氏皇族都脫不了關系。既然蕭珏已死,那剩下的蕭璋,本宮幫你一把好了。”
夜沂從一開始氣息就一直不穩,心神恍惚,不想和她再多費口舌,一把掐上女人的脖子。
“我要證據,你以為三言兩語就能诓騙我?”
“本宮的話就是證據,眼睛就是證據,本宮就是證據……”林皇後艱難地喘息着,一個接一個字的往外吐着。
她“嗬嗬”地低聲笑起來,聲音被阻攔在喉頭,嘶啞難聽:“夜沂,你不願意相信而已。”
這句話剛說出口,夜沂整個人僵在了原地,心跳停滞了一瞬,耳畔隻餘一陣逐漸微弱淺顯的氣息。
他雙手忽然松開,林皇後輕輕咳嗽了幾下,整個身子癱軟在地,嘴角上揚,眼中滿是不屑的嘲諷之意,低聲輕笑起來。
夜沂腳步微動,足尖朝外挪了半寸,斜過眼望向寝殿的大門。
房門緊閉,屋内燭火已經被熄滅。門外的日光透過窗棂洋洋灑入,在地上投下了一大片白光,宛如白晝。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遠處,那片光亮的對面,看不清臉上的一絲痕迹,整個人被埋沒在黑暗之中,猶豫許久,卻沒有向那處光亮移動半分。
蕭瑤熙隻感覺身子十分冰冷,比上次泡在水底還要寒冷入骨,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哆嗦了一下。
下一瞬,柔軟的觸感傳來,雖然一開始有些涼意,但遠不及身體上的寒冷,那溫熱越來越強烈,緊緊地包裹着她。
意識依舊模糊不清,但好歹不再陷入重重夢魇之中,逐漸迷糊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