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透着灰,雲層被潤了墨汁的水洗刷,隻有中間的地方還能瞧見那麼一點點的白色。岑甯兮背着書包一個人坐在街角,看一旁的小孩在跳房子,口中說着亂七八糟的口令:遠處峽,小花落,蝴蝶飛,找不到。
“小遠!”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小孩停下往前跳的動作,轉過身往街道口的方向跑去。
格子線是街道辦印在地上的花紋圖案,卻不想被小孩們拿來當作是跳格子的玩具,岑甯兮看先前的小孩已然跑遠,手撐着地站起來,不顧得上去拍沾在衣服上的灰塵,直直往那幾道格子線走去。
像先前的小孩一樣,在格子的底端站好,岑甯兮手抓着自己的書包帶子,單腳站在紫色的格子裡面。
“遠處峽——”
回憶着先前那個小孩講的那串繞口令,岑甯兮笨拙的往前跳去。
“小花落——”
面前突然出現一雙黑色的高跟鞋,岑甯兮擡起頭,女人的面部蒙上了一層陰影,看不清楚具體的樣子。
單隻腳站立重心不穩,岑甯兮往前栽去,女人用手扶住他:“甯甯,要小心一點。”
“哦,抱歉。”
女人蹲下來,掌心攤開,露出六七枚膠囊來:“該吃藥了甯甯。”
……
五六歲大的孩子排隊站好,岑甯兮盯着自己的掌心發呆,女孩子的發育普遍要先于男生,排在前方的女孩就高出了他一個頭。
踮起腳也望不到,視線被女孩擋得完全,岑甯兮隻能看着女生的馬尾發呆。
也許是察覺到了身後人的動作,女孩回過頭來,馬尾辮在空中劃過一個漂亮的弧線。問他:“怎麼了?”
“我想看看還有多久才到我。”
女孩稍稍側開了一點,留給岑甯兮能看見前方的空間,回答他的問題:“應該快了。”
肩膀被人按住,女人柔軟的頭發垂在脖頸,帶着一點薰衣草的味道,聲音裡含着笑意:“不知道我們甯甯會是哨兵還是向導?”
頭發撓在脖子上有些癢癢,岑甯兮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前面的女孩歪着頭,馬尾也就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聽着女人的話有些好奇:“那阿姨,普通人是不好嗎?”
女人隻是笑笑,沒有搭理女孩,繼續重複先前的那句話:“不知道我們甯甯會是哨兵還是向導。”
隊伍一點點變短,很快就輪到了女孩,她身旁的父母明顯更為緊張,女孩倒是不在意,大大咧咧地伸出自己的手,按在面前柱子底端的圓盤上。
柱子發出光亮,負責記錄的工作人員說道:“B級向導,精神體是薰衣草,異能植物纏繞,好了,下一個。”
岑甯兮上前一步,女孩沒有着急離開,和她的父母一起站在旁側,對他做口型:加油。
對着女孩用力點頭,岑甯兮像她方才那樣,伸出手去按圓盤。
可柱子一點變化也沒有。
微笑的表情僵在了女人的臉上。
工作人員輸入柱子反映給自己的信息,道:“普通人,下——”
“我們再試試。”女人迅速打斷了工作人員的話,撲上來按住岑甯兮的手掌,力氣太大,鬧得岑甯兮的眉頭皺在一起,“再試一次吧,甯甯。”
可惜圓盤和柱子依然毫無反應。
工作人員對這種希望自己孩子會是哨兵或者向導的父母已經見怪不怪,揮揮手,說:“好了,下一個,後面排隊等着的人還那麼多呢。”
肩膀處傳來頓頓的疼痛,岑甯兮不敢擡頭去看女人的面容,伸手想要去抓自己的肩膀,眼淚漸漸積蓄在眶中。
女孩伸直了雙手攔在他們面前,聲音堅定:“阿姨,你不要用蝴蝶去撞他了。”
女人深吸一口氣,抓着岑甯兮的手腕用了力氣,盡力維持最基本的微笑,道:“阿姨沒有。”
下一瞬,肩膀的疼痛消失,岑甯兮垂着頭看自己的足尖,他是普通人,看不見精神體。岑甯兮想着,忍不住眨了下眼睛,眼淚直直落在了地上,砸出一枚深色的花朵。
……
藥劑的味道過分苦澀,蔓延整個口腔,岑甯兮卻是連皺眉的力氣都沒有,隻能被動接受這份味道。
總算有了一點擡手指的力氣,岑甯兮試圖睜開自己的眼睛,張嘴想要說話,卻吐出一串的泡泡,咕噜噜。
我這是,怎麼了?
一開始想事情,就像是有人拿着尖針去紮自己的大腦皮層一樣,口鼻處戴着呼吸器,岑甯兮眯着眼睛去看外界的那一點微弱的燈光,活動五指試圖攥拳握緊,但也隻是試圖。
好難受……好累……不舒服……
他發現自己似乎是在一個容器罐裡,水包裹着自己,身體上被密密麻麻的線纏繞着。
為什麼在水裡……好冷……
不知道過了多久,岑甯兮聽見了短促的“滴”聲,随後是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哒哒聲,不緊不慢。
沒有力氣睜眼,視覺被剝奪,聽感就變得敏銳起來,聲音愈發清楚,岑甯兮知道是人在向自己靠近。
外邊的人似乎發現他意識已經清醒了過來,去到一旁的操作台上輸入新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