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注意到光幕的變化,問旁邊人這東西怎麼又壞了,幹脆别報維修,直接批經費換一台得了。
代許焰看着面前的罪魁禍首,無可奈何。
光腦震動,岑甯兮給代許焰發來消息,問他人在哪裡,可不可以過來給自己做一次精神疏導,學校的系統在提醒,這一周内他還未接受向導的精神疏導。
“回去看看岑甯兮吧,剛好你來了,給他做一個精神疏導。”手腕下垂,光腦自動關閉,代許焰看向陸尋凜,再次安慰他,“你們當面聊聊,三四年的感情哪是這麼一個神經的匹配度可以蓋過去的,對吧。”
陸尋凜沒有搭話,和代許焰一起去給岑甯兮打包白粥,路過飲料自動販售機時,垂眸看代許焰買給自己的那瓶石榴汁,和他說:“給岑甯兮也買一瓶帶回去吧。”
代許焰愣愣,随後才反應過來陸尋凜是在說什麼:“哦哦,好的。”
他彎下腰去取那瓶石榴汁,也就沒注意再一次亮起來的光腦。
東西都交由陸尋凜去拿,兩人再度坐電梯前往岑甯兮病房所在的樓層,途中聊起駱辭珉的事情。
陸尋凜簡單說明,醫院方和白塔高層找自己過來的目的,是想讓自己破開駱辭珉的精神屏障,好去到精神圖景之中查看駱辭珉的精神體情況還有尋找他的記憶線索,可是駱辭珉給自己精神屏障做了最高的加固防護,雖然陸尋凜有能力破開,但與此同時駱辭珉的生命體征也會結束,從植物人的狀态下直接宣告死亡。
電梯門緩緩打開,陸尋凜提着東西往外走去,對先前的對話做了最後的結尾:“要看他家裡人的意思。”
代許焰聽着他的話沉默。
雖然平日裡他和駱辭珉的關系并不好,但性命面前過往浮雲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轉角處就是岑甯兮所在的病房房間,敲門後進去,岑甯兮坐在病床上,聽見動靜後一點點地擡頭,可在看見陸尋凜的一瞬,眼神變得慌亂,隻能依靠垂眸避開對視來隐藏自己的情緒。
言語裡的慌張被他胡亂地用不耐去遮掩:“我不是和你說了,不要帶他來的嗎?”
是拙劣的演技,但仍然叫代許焰和陸尋凜二人停在原地,沒敢上前。
代許焰清清嗓子:“你不是要我來做精神力疏導嗎,剛好陸尋凜在啊,他肯定比我做的精神疏導要……”
“我不要他來!”岑甯兮雙手用力抓着被單,再次重複強調,“我不要!”
不清楚要用什麼方式來面對陸尋凜,岑甯兮選擇了最笨,最幹脆直接,也是最傷人的态度。
代許焰有些無奈:“可是你現在的精神力枯竭,你和我都打不開你自己的精神力屏障,隻能找陸尋凜來。”
岑甯兮保持着自己的态度沒有改變,不去看陸尋凜,繼續說那四個字:“我不要他。”
放下手裡提着的白粥和石榴汁,喉間幹澀,舌尖和心口都被苦的味道侵占,先前的那支口服鎮定劑,對于SSS級向導來說無異于飲鸩止渴,陸尋凜試着開口和他溝通:“隻是精神疏導,做完我馬上就走。”
可岑甯兮給出的反應還是那四個字,連對話的人選都不願施舍給陸尋凜:“我不要他。”
代許焰無措地看着岑甯兮和陸尋凜,事情的情況超出他的預想,試圖去勸岑甯兮,來緩和場下的氣氛:“先不提學校要求的每周精神疏導,按照你的情況,再有一段時間不做精神疏導,也會導緻你自身精神圖景的崩潰……”
前段時間受到的傷痛在此時複發,千萬根牛毛針紮進他的肌骨皮肉,密匝匝的疼。陸尋凜強撐着滿腔的酸澀去看岑甯兮,身心俱疲,叫陸尋凜不設防備,先前看見駱辭珉時的那個設想,被他直接講給了岑甯兮聽。
“如果出事的人是我,昏迷不醒,你會這麼……”
“不會!”
沒有一秒鐘的猶豫,岑甯兮不假思索道。
呼吸的能力似乎是被剝奪,耳朵聽不見外界的聲音,手用力攥成拳頭,有血絲順着指縫滲出,陸尋凜卻覺得自己此時是前所未有的冷靜。
他上前一步,語氣平靜:“做精神疏導。”
和先前在食堂中類似的情況發生,隻是所遭受的壓力小了千百倍,岑甯兮像是被蛛網束縛的可憐蝴蝶,被迫掙紮,卻是無能為力。
虎鲸出現,異能釋放。
雖然知道陸尋凜并不會傷害岑甯兮,但此情此景下,代許焰還是下意識的要去制止陸尋凜。向導的精神力磅礴,虎鲸拍尾,冷眼看着這位A級向導,似乎是在嘲笑對方的不自量力。
四方水牆出現把代許焰圍住,将他單獨隔開在一旁,代許焰發現自己被對方的精神力,壓得連自己的精神體都放不出來。
岑甯兮劇烈地顫抖,口中不斷喃喃那兩個字,不要,不要。可他無能為力,隻能看陸尋凜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聽不見聲音,但陸尋凜能夠從口型來辨認,岑甯兮是在說什麼。
無非是先前的那幾個字。
随随便便就能把他的一顆心紮得鮮血淋漓。
居高臨下,陸尋凜面無表情地站在岑甯兮的面前,俯視他,岑甯兮臉上的任何的一個微小表情,還有别的動作,在他眼中一覽無餘。
雖然知道自己的抵抗毫無意義,嘴唇的動作也不似先前那般的明顯,但岑甯兮還是嗫嚅,上下嘴唇觸碰。
和先前在ICU中的一樣,陸尋凜将自己的精神力凝實一點,先去探查岑甯兮精神屏障的薄弱位置,再試圖破除進入。
長時間不眨眼,眼球幹澀難受,眼淚再度從岑甯兮的眶中湧出。
向導的精神力仿佛大海,沒有窮盡。幹涸的精神力受到潤澤,岑甯兮的精神圖景之中,那些卡頓的數據流重新運轉工作,記錄哨兵所接收到的信息。
于是精神粒子在岑甯兮的身邊湧動,精神體慢慢凝實出現,并不是蝴蝶的身形。目光觸及,陸尋凜停止對岑甯兮的精神疏導,滿眼不可置信。
那是一隻,羽毛透着紫的幼年角雕。
瑟縮着往岑甯兮的身邊躲,同它的主人一般,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是恐懼占了最大部分的情感。
代許焰抖着聲音,替他倆說出了那句話:“這是怎麼回事?”
先前忍着的那些疼痛在此刻爆發,陸尋凜喉間湧上一抹腥甜,一個小時前在病房上演的事情換了身份,現在的他才是那個,要着急去掩蓋狼狽樣子的可憐人。
咬死了牙,陸尋凜強撐着自己的身體,給岑甯兮完成了這一次的精神疏導。
那一隻角雕和曾經的蝴蝶不一樣,不會親呢的主動上前來貼着他,滿心滿眼都隻有自己一個人。
“那我走了。”陸尋凜收起自己的精神力,連帶着困住代許焰的水牆也一齊收走,“抱歉,吓到你了。”
和幾個小時前說出口的話一般無二,現在的他隻是幫忙,幫心儀的哨兵,做了最簡單基礎的精神力疏導而已。
門關上的一瞬,陸尋凜再也忍受不了,靠着牆壁,勉力擡起手腕,打開光腦撥通那位陪同自己前來的白塔長官的通訊号,告知他自己所在的樓層,以及希望可以盡快返回琺伊星,接受後續的治療。
虛弱的聲音堵住一切的疑問。
那位白塔長官在聽完陸尋凜的話後沉默一秒,随後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