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清麗的女聲依舊在繼續,素聽皺眉看向辛宜道:
“夫人身子不适,奴婢還是回拒了?”
辛宜扶着額角搖了搖頭,示意素問和素聽去開門。
“雲霁姑娘。”
來人是一個身量修長,眉目清秀的藍衣女子。
辛宜知道,季桓在邺城的這兩年,便是雲霁陪在他身邊,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辛宜旋即令人擺了茶點,招待雲霁。
“不知夫君這兩年在邺城過得可好?”
迎着辛宜期待的目光,雲霁目露笑意地接過了辛宜遞來的茶。
小門小戶的庶族之女果然沒有規矩。放眼冀州,哪家的正經夫人會給婢女端茶倒水。
何況主上還是整個冀州世家的實際掌權人。
如此,辛氏這舉止可就太上不得台面了。
“夫人客氣了。”雖然心裡鄙夷,但雲霁對辛宜的行為卻頗為受用。
“主上在邺城一切都好,夫人不必挂心。”
似乎也看出了辛宜的面色憔悴,雲霁想起晚上的事,不由得開口道:
“聽得今早夫人在門外咳嗽,且又面色憔悴,不如我回絕了主上?”
“隻是昨夜沒睡好,不打緊,有勞雲霁姑娘憂心。”許久未見季桓,且這次又是他主動要見她。
無論如何,她都不會不去。
辛宜聽着自己砰砰亂跳的心,又忍不住期待問道:
“雲霁姑娘可知夫君這次會在清河逗留多久?”
“這……我倒是不知。”雲霁轉了轉茶盞,漫不經心道。
“主上做事,自有他的準則。”
見雲霁一幅愛答不理的高傲模樣,一旁的素問簡直白眼翻上了天。
誰知,辛宜此刻突然褪了腕上的瑪瑙镯子。
“這兩年有勞雲霁姑娘照顧夫君。”
“這支紅瑪瑙镯子是以前從西域的胡商那裡買的,還請雲霁姑娘替我鑒賞一二。”
饒是見慣了好東西的雲霁,看到那質地瑩潤清透的紅瑪瑙镯子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縱然俗氣,可看成色也着實珍貴,極其符合辛氏這樣的華而不實的審美。
“夫人擡舉了,照顧主上本就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雲霁沒有說話,不動聲色地看着辛宜把那镯子戴到了她的腕上,圈口大小竟剛剛好。
“主上曾說過,可能會在清河待到五月。”
人都是愛美的,見那血紅镯子趁得她皮膚愈發白皙,雲霁的心情也忽地大好。
“不知夫君今日喚我過去,所為何事?”
“夫人不必憂心,自然是好事。”雲霁的視線盡數落在瑪瑙镯子上,笑道。
雲霁走後,素問當即憋不住了,氣呼呼道:
“夫人,您怎麼能把那個镯子給她呢?”
“那可是您的陪嫁啊,您看看雲霁那小蹄子,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誰家的夫人做得像她們姑娘一樣憋屈,還得處處讨好一個婢女!
“你少說兩句,沒見夫人又開始頭痛了嗎?”素聽以眼神制止素問。
“一個镯子換來了夫君會留多久的消息,不是極好嗎?”
辛宜單手托着下颌,眸光發亮道。
比起今日崔節的奚落,辛宜确實發現,她對季桓的事情,所知甚少。
為了避免再出現今日這般難堪的局面,她需得早做準備。
“可總是這樣賞賜,您的陪嫁終歸會有耗盡的一天。”素問道。
“屆時沒了傍身的錢财,又沒有郎君的寵愛,那夫人您該如何自處呢?”
“不會的!”
“夫君今晚還要召見我。你看,他這般聰慧,今日都沒有理會崔節,定然知道我受了委屈。”
“雲霁說是好事,夫君不會一直冷着我的!”
瞅着辛宜的唇角又不自覺彎了起來,素問無奈地咬了咬唇,終是沒再繼續說下去。
她不懂,世間怎麼會有她們夫人這般傻的女子!
前不久還因為郎君的無視,夫人傷心難耐,哭得稀裡嘩啦。
不過因為郎君的一句突然召見,夫人登時心花怒放,眉開眼笑,再不見方才的一絲淩亂。
難道喜歡一個人,竟是這般嗎?
随着暮色四合,很快便到了申時。
辛宜喝過藥後睡了一覺,再醒來時身上的不适已緩和許多。
有了今早的教訓,辛宜特意換了一身素白的襦裙,周身隻有淺藍的披帛一種顔色。
瑩瑩的月光照在纖細的身形上,愈發襯得她清新脫俗,宛若月宮中走出的神女。
雲霁守在仲聞閣外,見到這身裝扮的辛宜不由得一愣。
若說今早她還覺得那身石榴紅的身影宛如一個勾人的狐媚子。那今晚她這身裝扮,倒真像個安分守己的大家閨秀。
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雲霁不由得暗自冷笑。
庶族的草包終究草包,縱然披了世族的皮,不還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而郎君,恰恰厭惡這種表裡不一的人。
雲霁守在院外,起身格擋了素聽與素問想要進去的動作。
“沒有吩咐,旁人不得入仲聞閣。”
辛宜以眼神安撫過兩人後,随着雲霁進了垂花門。
仲聞閣的常規布局與别的院子幾乎一緻,越往裡走,便可看見一座建在湖中的樓閣。
周遭水波粼粼,借着月色,辛宜擡眸看往仲聞閣。
極目遠眺,湖中央是鱗次栉比的漢白玉台階與高聳的樓閣。許是湖邊濕潤,台階修得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