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令後,袁公公剛出殿門不久,這大司空夏侯高岑便趨步入殿,廣袖垂地,行稽首大禮,沉聲道:“臣夏侯高岑,叩見陛下,願陛下長樂未央。”
夏侯高岑雖與祈夜累進同入朝堂,然年齒稍長,近年漸少涉政事,瑾帝念其輔國有功,特賜恩榮,許其頤養天年。
今日他進宮來,瑾帝倒是覺得稀奇,他含笑擡手,“夏侯卿免禮。愛卿年高德劭,朕已特許免朝,今日是因何事而來啊?”
夏侯高岑直身正色,肅然道,“臣聞陛下欲為太子擇妃,此舉事關國本,故冒昧進谏,還請陛下恕罪。”
瑾帝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哦?那夏侯卿對此事亦有高見?”
夏侯高岑目光微轉,掠過殿側靜坐的祈夜容,緩聲道:“陛下賜婚,自是天恩浩蕩,然……”
他頓了頓,“臣不久前便聽聞這祁夜女公子前遭山匪劫道,雖蒙楚平王仗義相救,終究玉璧蒙塵,現若立為東宮正妃,恐市井闾閻間...…”
聞言,祁夜雷進面色驟沉,正欲駁斥,忽聞殿外内侍高聲唱道——
“皇後娘娘駕到!”
殿内氣氛驟然凝帶,衆人聞聲,紛紛斂容肅立。
但禦台上的瑾帝可以說是眉開眼笑都不足為過。
這夏侯高岑他搞不定,可這皇後可以啊!
珠簾微動,環佩輕響,皇後着一襲玄色鳳紋深衣,雲鬓高挽,隻見皇後身着素色深衣,步搖垂珠,款款而入。
衆人躬身作拜,“見過皇後。”
她眉目間仍一如既往的嵌着剛與柔,唇角雖含笑,但卻自有一股不容輕慢的威儀。
皇後正要行禮,瑾帝立馬擡手示意免禮,“皇後毋須行禮。”
繼而親下禦台将人迎上來,“皇後怎的來了?身子可好些了?”
隻見皇後微微一笑,眸光掠過祈夜容,又緩緩收回,道:“聽聞陛下召見祁夜容,祈夜容于妾殿中也學了些宮中規矩,雖于妾那裡也鬧出了一些笑話罷,隻是妾想着婚嫁一事,便由她自當決斷,但既是太子妃人選,妾便不請自來,陛下不會怪罪妾吧。”
太子跪坐于一側,聞言眉頭微蹙。
這二人來的也過于及時了吧。
瑾帝聞言,郎聲笑道,“怎會怎會,皇後能來自是最好的。”
皇後颔首,緩步行至皇帝身側坐下,指尖輕撫袖口繁複的繡紋,似不經意道:“大司空今日入宮,倒是稀客啊。”
夏侯高岑行跪拜禮:“老臣參見皇後娘娘。”
皇後輕拂袖擺,似笑非笑:“方才聽聞司空大人對太子婚事有所異議?”
瑾帝亦看向夏侯高岑,神色莫測。
夏侯高岑不卑不亢,拱手道:“老臣以為,太子妃人選關乎國本,當慎之又慎。祈夜氏女公子雖出身名門,然前番遭遇,恐難服衆。”
此言一出,魏長引驟然回神,側目望向那始終低眉斂目的祈夜容。
卻見她神色從容,素手執盞,輕啜一口清酒,而後緩緩擡眸,一雙幽深如潭的眸子與他相觸,眼底似藏勝券在握的鋒芒,卻又轉瞬隐于平靜之下。
不知為何,他竟覺得這夏侯高岑像是進了祈夜容的局,又或者說,在坐的,包括他,也沒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