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阿鐵一路提心吊膽前往榮安堂,邊走邊揮動手臂扇自己兩巴掌,叫你貪嘴,該你受巴掌。
府外人人言承恩伯府當家主母王氏善待下人,賞罰分明,其中真相隻有府内人才知道。
王氏賞給下人的銀錢大半數被陳嬷嬷私吞,而一旦惹怒王氏,降下處罰,她身邊的餘嬷嬷可不是吃素的,宮中出來的宮女懲罰手段能玩出花來,想到那些聞所未聞的方法,小厮阿鐵身軀抖三抖,思維止不住發散。
榮安堂每年都要入幾名婢女,原先婢女又去哪了,會不會已經去世。
阿鐵被自己的想法吓出冷汗,急忙抹了抹額前細汗。
走到内儀門前,阿鐵停步猶豫,府中規矩森嚴,男子不得單獨行過内儀門去後院違者丈十,之前都是有人領着去,這次……
阿鐵猶豫挪步,環視四方,竟無一人。
“你個鬼鬼祟祟奴才,瞧什麼瞧?擅闖後院該罰,老奴扭你這賊眉鼠眼狗奴才見大夫人!”
尖利的女聲猶如指甲刮過玻璃般刺耳,陳嬷嬷扭着粗腰三步并做兩步沖向阿鐵,左臂擡起揪拿他。
婦人的聲音如驚雷震得阿鐵腳軟,他連忙躬身賣笑道:“陳嬷嬷安好,小的有要事禀報。”
陳嬷嬷冷笑不語,目光掃視膽大包天的奴仆。
“約莫一盞茶前少夫人攜丫鬟悄悄出府,無大少爺口令。”
桎梏阿鐵的手松開,陳嬷嬷挑眉唇角揚起,神色不複先前高傲反而饒有趣味。
【抓住你的把柄,李安意】
“當真!”
“千真萬确!”
笑容緩慢擴大,陳嬷嬷拍了拍阿鐵,贊賞道:“走,嬷嬷帶你去見大夫人,記住如實禀報!”
兩人健步如飛,彈指間來到榮安堂。
“你先等等,我去轉告大夫人。”
“是。”
陳嬷嬷邁進正房,俯身行禮,走到王氏身旁耳語幾句。
王氏倏然睜眼,眸光一凝,聲色俱厲言:“好大的膽子!不把我這個婆母放在眼裡!上次坑滢兒,我還未跟她算賬,身為大嫂竟如此計較黃白之物,更何況我已将雪緞給她,蠢物!”
王氏怎會無端賞賜李安意,不過是沈滢日思夜想月華錦,苦苦央求王氏。她才不情不願采取以物換物的手段,用放置許久的雪緞為引換月華錦,若是李安意初成婚那段日子,自己動動嘴皮子,兒媳心甘情願送來。她是看中兒媳柔和性子才點頭答應婚事,哪想這人一達到目的就變樣,一副目中無人的姿态。
王氏愈發恨!
陳嬷嬷趕忙順了順王氏急速起伏的胸膛,聲音輕柔言辭溫和,假模假樣說:“大夫人息怒,許是少夫人有急事。”
“急事!”
高亢女聲響起。
意料之中,陳嬷嬷火上澆油的一番話令王氏更為憤怒,她氣言:“一而再,再而三縱容她,竟慣出這樣不知禮的性子,也不知威武侯夫人泉下有知,會不會被活活氣死!”話語一頓,似乎想起什麼,“我倒是忘記了,威武侯夫人商戶出身,難怪……”
“夫人息怒……”
王氏看不見的地方,陳嬷嬷眼底劃過一抹笑意,腦海中浮現李安意受罰的畫面。
“叫餘嬷嬷去博海院,一旦她回來,帶過來。”
聽見王氏吩咐餘嬷嬷幹事,陳嬷嬷忿忿不平,可到底不敢違背王氏命令,隻好閉嘴不言。
“那個禀告小厮有賞。”
陳嬷嬷聽令,輕手輕腳退出房間,回到堂前面見等候多時的阿鐵,她冷傲地說:“回去吧。”
“謝謝陳嬷嬷!”阿鐵點頭哈腰離開。
餘嬷嬷帶領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氣勢洶洶前去博海院
桃靈瞧見這陣仗吓軟雙腳,一個婆子扭住她,另一個婆子左右開弓連扇她四個巴掌。
鮮紅的巴掌印清晰地浮在桃靈俏生生的兩頰,她受不住,一股腦全招了,包括春桃的死。
餘嬷嬷哪裡知曉這個,急沖沖派一名婆子告訴王氏。
不出一會,陳嬷嬷攜帶兩個體型高壯的婆子到來,六雙眼睛死死盯住跪地桃靈。
一時之間,博海院丫鬟風聲鶴唳,低眉斂目,生怕火燒到自己。
此時,李安意尚不知她回來要面對這一堪稱盛大的場面,她随着桃靈拐過兩條巷子,約莫兩盞茶時間,兩座威風凜凜、雕刻精美卻表面浮灰的石獅子闖入眼簾,獅子間是三級粗糙的石台階,後面是肅穆莊重的雙扇朱門,她擡頭注視漆着耀目金色四字的門匾,心如浪潮翻湧。
威武侯府幾字仿佛銀針般刺入心髒,表面密密麻麻的針孔止不住冒血。
“小姐。”桃芝轉頭擔憂地看向她。
李安意置若罔聞,片刻之後,跟随桃靈抵達侯府周圍一處僻靜地,隻見破落的木門半掩,露出一指寬的細縫,木門前無一人看守。
“一群愛偷懶的奴仆,吃穿用侯府的銀子,現今卻玩忽職守,該罰!”桃芝跺腳惱道。
指尖輕推,木門順着手的力道打開,李安意邁進侯府,細碎的落葉稀稀拉拉鋪在地上,明顯有一段時間無人打掃,角落處牆灰剝落,樹木無精打采直立,一副破落灰敗景象,這就是赫赫有名的威武侯府,這就是‘李安意’的家。
陌生與熟悉兩種感覺在李安意腦海裡沖擊撕打,疼極了,她快速壓下莫名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