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她當然是憋在心裡,她苦口婆心勸:“或許少夫人馬上回來。”
整整五日奔波勞累後,沈澹苦尋下毒之人無果,整個人既疲憊又挫敗,安意好不容易對自己提要求,他卻沒有做到,況且兇手多一日未尋出,他們就會多一日危險。
當然此時沈澹也因近幾日李安意冷淡的态度産生些異樣感受,有時身躺硬感十足的竹榻上他不禁埋怨她的無情,但很快又壓下這些感情,他告誡自己,他能行。
昨日與李安意談論之時,沈澹驚覺她離自己愈來愈遠,女人眼神疏離如刺骨寒冰紮入骨縫,疼得難以忍受,加上尋兇毫無進展,經過一晚上思考,他決定改變策略,挽回妻子的心與尋兇同時進行。
至于沈澹一開始為何沒有選擇這種做法,是因為他穿越那天脫口而出的氣話,讓他一時之間拉不下臉勸和。
知秋的嘴似沾上靈性般真,博海院門口素裙擺動,沈澹日思夜想的人出現。
李安意甫一進院,瞧見沈澹兜圈子走動,她眉尖擡起,又整哪門子幺蛾子。
知秋眼尖最先瞧見李安意,她好似看見活菩薩樣,如釋重負盈盈一拜:“奴婢拜見少夫人,少夫人金安。”
沈澹身體一僵,又刹那間恢複,他雙眼飛快亮起光,臉上露出笑容,語氣柔若輕羽溫和說:“安意!回來了!知秋,快去布膳。”
【鴻門宴】
飯廳木椅裡李安意頗有心情評價,晚膳和林管事那裡的大相徑庭,飯菜滿滿當當擺上圓桌,目測十幾種菜,葷素搭配,雖隻是小盤,魚羹、肉炒山筍,紅燒肉丸子,可謂應有盡有,而這些僅兩人食用。
在旁布菜的知秋恭敬說:“晚間,廚房會洗些果子端來。”
沈澹泰然自若用筷子夾個肉丸子,放在李安意身前的飯碗上,擡眼示意知秋離開。
知秋知趣躬身退下。
房間内隻餘這對貌合神離的夫妻用膳。
李安意不動如山,默默等沈澹作妖。
沈澹瞧她沉默不語的狀态,心裡一慌,袖中掩藏的手緊了又松,模樣輕松說:“為何不吃,過會放冷了難吃……”
細微的動作難以逃脫李安意的雙眼,她冷冷道:“沈澹,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她可不想陪他玩些假模假樣的遊戲,影響心情。
女人雙眼蘊含嘲諷與沈澹對視,面色明明一如既往的淡然,嘴上卻說出掏人心窩的冰冷話語。
“李!安!意!”
刺耳的‘嘎吱’聲突兀響起,沈澹怒不可遏站起,眉眼壓得極低,周身纏繞怒氣,身軀顫若風中落葉。
屋内氣氛劍拔弩張,李安意卻悠然自得,平靜對待被自己輕易惹怒的沈澹,他憤怒的模樣過去司空見慣,接下來的話她熟悉到能背下來。
沈澹雙手用力撐在圓桌上,疼痛循着手往上傳與怒氣碰撞,好似通過這種方法發洩憤怒,他上半身前傾直視李安意,整個人被她眼中的諷意燒得如置身幾天幾夜永不熄滅的熊熊火焰,烈火将他的理智吞噬殆盡。
他口不擇言:“你畢業後,我一直嘔心瀝血工作,商場上日夜奔波,喝酒喝到吐血為了什麼?就為了養你,而你對得起我嗎?”
李安意無動于衷,注視男人眸中怒火。
女人無波無瀾的眼神猶如冷水淋頭,沈澹心中怒火被澆得無影無蹤,他敗下陣無精打采說:“我先走了,你身體瘦弱,多吃點。”
沈澹艱難挪動步子,企圖聽見挽留的聲音,可他最終還是失望,臨近門檻也無絲毫響動,回頭一瞥,女人側頭望向窗外,隻給他留下烏髻邊素色絹花。
他口腔生苦,絲絲苦意紮根心髒,困惑自己為何一遇到她冷淡神色,就像着魔一樣無法控制吐出違背意願的刺人話語。
以往的記憶如幻燈片般閃過,似乎從那時起她對自己冷淡起來。
可他苦思冥想一陣,原因毫無頭緒。
書房内,沈澹無心讀書,一手捏住書角,久久不翻一頁,來回踱步。
燭火照在窗上的影子不斷被男人穿過,沈澹抓耳撓腮,一夜未眠。
留在飯廳的李安意凝視桌面依舊溫熱的好菜,高聲喊:“桃芝。”
适才她和沈澹談話時注意控制音量,院内丫鬟們恪守規矩遠離,緣此,無人聽見方才沈澹怒話。
這世間要論最了解沈澹的人,比來比去,最後還是她李安意勝出。莫怪她自信,而是衆多事實堆積來的結果。因此,每當自己不想見沈澹時,會故意氣走他,無一次失手過。
一會,桃芝期期艾艾竄進,她滿臉興奮如鳥雀樣歡快詢問:“何事?小姐。”
雖然不曉小姐今天去幹什麼,為何獨自離開,但小姐所作所為始終是正确的,她無腦信任小姐。
“桌上菜分給院内丫鬟們嘗嘗。”
李安意不清楚桃芝的内心想法,她難忍浪費糧食,和沈澹争執後,自己又沒胃口,索性給她們嘗嘗。
桃芝木愣愣地瞪向一口未動的飯菜 ,縱使腦子粗笨,她也察覺出李安意的異常。
她雙手交握地絞緊,嘴張開又閉合,支支吾吾:“小姐……”
屋内油燈裡的火苗搖動,李安意起身跨出門,穿過廳前光秃秃的空地,又出去了。
孤零零的桃芝不明所以,卻知道勿要打擾小姐,隻能可憐兮兮地看着她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