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膳後,知春并兩名懷中抱物的小丫鬟拜見李安意,三人規規矩矩行禮從容不迫言:“少夫人日安,大夫人命奴婢送些物什,又叮囑奴婢轉告夫人,若缺什麼盡管說,小廚房已吩咐管事加急修建,且天漸漸轉涼,請安暫且免了。”
兩個小丫鬟随桃芝放東西。
一會兒,三人行禮告退。
回來後桃芝興奮得手舞足蹈,發間粉色珠花跟着晃動,口中欣喜念叨:“小姐猜猜大夫人賞些什麼?”
“兩匹绫。”
李安意粗粗一瞥瞧見大概。
“還有三十兩!”
桃芝用手誇張比了一個三。
李安意挑眉,王氏真真大手筆,三十兩夠盛京普通人家一年吃用還有餘。
“不止這些,奴婢方知一個好消息。”桃芝手捂嘴笑,“聽榮安堂丫鬟說昨個夜裡餘嬷嬷被大夫人趕出府,可惜奴婢未看見她灰溜溜離開。”她滿臉惋惜。
昨日王氏悄無聲息命陳嬷嬷出府請醫,老大夫乃京中名醫經驗十足,甫一入内便聞出房間香摻雜藥,他未敢隐瞞如實相告。
王氏怒極,命陳嬷嬷給些銀錢堵住老大夫的嘴,然後下令暗查,自然而然牽扯出餘嬷嬷,她快刀斬亂麻,未理餘嬷嬷解釋哀嚎,杖其五十棍灌啞藥後趕出府。像她這樣的世家貴女難容眼皮子底下出背主之人,更何況她還對自己暗下毒手。
以王氏的性子,一旦發現必将杖斃背主奴才,可餘嬷嬷原先乃宮中放出的宮女并非簽死契的丫鬟,按律無法處死,然五十棍足以殺死她。
府内人皆知王氏身邊的餘嬷嬷懲罰手段厲害,落她手裡不死也要脫層皮,平日裡她動辄打罵小丫鬟,故奴仆對她又敬又怕,她落到此番境地大快人心,無人求情。
桃芝也不例外,她亦受過餘嬷嬷責打。
至于為何賞賜李安意,當然不是婆母王氏慷慨大方,全因自認承恩伯府中手眼通天的她‘無意’查出李安意與她相同遭人下藥,誤以為她受自己牽連,畢竟王氏的仇家不少,她心生憐憫,愧疚促使她彌補李安意。
一場風波無聲無息結束,備受主子青睐的餘嬷嬷結局令府中不知情的人唏噓。
陳嬷嬷又回到往日一人獨大的處境,行事肉眼可見高調。
而李安意從王氏對餘嬷嬷犯事的态度窺出一點,有問題的香是餘嬷嬷擅自動手,至于為何,答案随着餘嬷嬷突然下場消失。
豔陽高照,天朗氣清,白雲湧動,心曠神怡,天空掠過幾隻飛翔的鳥雀。
承恩伯府小厮丫鬟腳步匆匆手腳麻利準備宴會用具,距中秋家宴僅有六日,若粗心大意犯事,惹得主子責罵,可沒好果子吃。
李安意手持書卷悠閑斜躺美人榻,涼風溫柔拂過她清麗脫俗未施粉黛的臉龐,濃而密的羽睫輕舞,柔順的墨發半落半随風飄蕩,點點金光落在她纖細的身軀,打出一圈柔和的輪廓,女子仿佛發光般耀目,美人!
膚若凝玉的白衣美人神情專注,眼眸偶爾劃過幾絲興味,玉手時不時翻書。
方進院的桃芝蓦地看癡,停在美人身邊一動不動,身後女子擡手拍拍她,用作提醒。
桃芝一驚陡然回神,忙禀報:“夫人,侯府來信。”
急不可耐拆開信,李安意一目十行,爾後冷聲對桃芝身後女子說:“你是綠衣。”
綠衣幹脆利落抱拳行禮,“綠衣拜見夫人。”
先前李安意命威武侯府管事侄子李軒尋出會武女子,他未辜負她的期望,廣撒網十日仔細篩選終于找到符合條件的人選。
綠衣,侯府武師之女,根骨絕佳,武藝高超,五歲随父親習武打拳,流過淚流過血,十五歲離家闖蕩江湖。二十歲回家見父親被李軒看中。她為報威武侯救父之恩同意跟随李安意,但有一條件,絕不為奴。
李安意細細打量綠衣,女子目光直視前方英姿飒爽,一襲緊身黑衣,眉宇間隐隐含着煞氣,英氣逼人的臉龐繃緊,身材高挑卻不失力量,行動間透着潇灑與自如。
一番觀察後,她滿意點頭柔聲:“我答應你,然為進出方便,委屈你扮作丫鬟,月例按規發。”
綠衣應聲同意,她亦知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先随桃芝學習府内禮儀。”
桃靈遲疑地看向李安意的背影,未禀報大夫人桃靈離府,又來了綠衣進府,大夫人知曉恐會生怒。
吩咐完,李安意快步入屋,小心翼翼緊閉屋門,又打開信紙閱覽,用手撫摸上面的字。
除了物色人選,李軒還辦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按李安意的囑咐等桃靈一離京,就悄無聲息将她蒙眼捆綁放在京外别莊柴屋,每日隻給一餐飯一小碟水,其餘時間不聞不問。
因李安意未至,他未敢審問桃靈。
而李軒捉拿桃靈時發現奇怪的一點,她離京後第一時間未有快速逃走而是遮遮掩掩面色慌張地燒一件衣服,黑煙升空,眼觀衣服燃燒,她神色放松。
幸好李軒出現及時,火中之物未燃燒盡,他趕忙上前滅火,用木枝挑開焦黑的碎屑,定睛一看,竟是威武侯府丫鬟服,他将此事一并寫在信中告知李安意。
火舌緩緩舔舐白紙,燃出的黑迹擴大,李安意松手冷眼旁觀燃燒的信紙如折翼之蝶般凄慘墜落,黑煙徐徐騰升,點點火星明明滅滅飛舞,眼中映着的明黃星火熄滅,地上隻餘小捧黑灰,黑煙消逝,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