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沈家少爺小姐一行人圍在一家小攤前,沈滢雙眼盯着攤上紅木盒裡躺着的一支花玉簪,嬌聲問:“這是什麼花。”
小販的花玉簪,簪體為随處可見的粗糙凡玉,奇的是簪上的紋樣,花紋細膩、自然、無裂痕,更奪人眼球的是簪的頂端非平常僅朵花獨立的花玉簪,那朵狀似蓮花的花竟立在懸崖上,令人佩服雕者的巧思與鬼斧神工。
高鼻粗眉的胡販操着一口熟稔的京話解釋:“雪蓮花。”
“多少錢。”
音若黃鹂的女聲驟然插入,一道苗條的女子身影進入衆人視線,她周圍立着幾位錦衣華服的男女。
攤販眼睛一亮興奮說:“不買,猜對十道燈謎送。”
沈滢神色自信地對面前的女子道:“呂姐姐,那就各憑本事。”
語畢,她眼含春水望向女子身旁身材高大的男子,呂哥哥。
身着大紅繡雲紋直領襖裙的呂清妍神态張揚挑眉,“行。”
幾次燈謎猜下去,迎來最後一道。
沈滢苦思冥想認輸輕笑,“呂姐姐真厲害,滢兒甘拜下風。”
呂清妍不屑地撇了撇她,“你太弱了。”
面色僵硬的沈滢被一臉不耐煩的沈澹拉走了。
熱鬧的大街上,沈澹雙眼聚精會神地盯着街邊的花燈,歎道盡是俗物,難入李安意之眼。
*
繁華的東市,沈渡懷抱幾本書跨出書肆。
翰墨書肆趙掌櫃眼神怅惘地看着少年離開的背影,搖頭想日後怕是難見深舟先生之作。
可惜!
街邊的小販支起布攤,幌子飛舞,挂着琳琅滿目、形态各樣的花燈,沈渡目不斜視步伐穩健卻迅速穿梭擁擠的人群。
倏然,一個矮小瘦弱的人影疾速靠近他。
女孩左手絞緊衣角,右手抓住沈渡的袍尾,可憐兮兮地出聲:“哥哥,買個花燈吧!”
街角一名面容滄桑粗布婦人殷切地看向沈渡,方才觀少年周身未攜花燈,遂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叫妮兒攔他。
沈渡右手抱書左手拿燈回府。
到了院子後,他挑了幾本書,手提花燈離院。
連連翻越三四道牆,穿過兩三個院子,抵達雕刻蘭花的木窗,他毫不猶豫地敲窗。
博海院正屋
竹榻間一名白衣女子端坐,她全神貫注翻閱古籍,右前方茶盞上白煙徐徐升起。
元宵夜李安意未随沈澹他們出去,而是選擇待在伯府,外頭擠來擠去,還是屋裡舒服。
‘叩……叩叩’
一長兩短的敲聲。
李安意蹙眉擡頭注視聲源,緊閉的木窗外有人。
主屋考慮到良好的通風,特意修建兩扇窗,一扇在前面朝院内空地,一扇在後面朝幽幽竹林,林後是道高牆。
聲源發出地在朝後的那扇窗。
誰佳節良宵跑來吓人,李安意心裡胡亂猜測人選,來者必定武藝高強,她該開窗嗎?
未等她遲疑,窗外人沉穩發聲。
“是我,沈渡。”
少年低沉又帶着成長期獨有的澀音的話語隔着木窗堅定地傳入李安意的耳中。
沈渡回府時特意詢問門房沈澹一幹人離府多久,估算他們回來的時間是否會撞上自己找李安意,得出滿意答案他未收拾便來。
李安意訝然開窗,但見窗外挺拔翠竹前,深眉星眸的黑衣少年面部緊繃,氣勢冷冽直立,淩亂的發間沾上碧綠的竹葉。
靜默幽竹間他左手提盞兔子燈,燈面由高透光的糊紙制成,散發熒熒明光。
沈渡喊聲方落,隻見木窗從裡推開,一襲白衣、雲髻間插金嵌玉燈球步搖的李安意神色詫異看着自己,他抿唇欲解釋。
心細的李安意看出窗外沈渡的尴尬,頃刻間轉換神情,嘴角上揚面含笑意語帶欣喜道:“進來坐。”
沈渡退後幾步飛速搖頭,冷聲道:“我隻是來送些東西,送完便走。”
他拿出胸前幾本剛買的書放在窗上,又将兔子燈挂在窗外,“我思索良久,覺得總是讓嫂嫂找渡實在繁瑣,且易被人傳些閑言碎語,壞了嫂嫂名聲,徒添是非。”
斟酌片刻,目光下移,少年死死盯着腳邊泥土啟唇:“往後由渡來找嫂嫂,一些無關緊要之事渡寫信放在燈裡,倘若有要事會在末尾寫明見面時間,嫂嫂将信拿走意味同意約見時間,渡送信大多在夜晚,嫂嫂記得每日查看。”
難為他一次性說這麼多話,李安意笑盈盈地看着不敢直視自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