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琢則是習慣性的拒絕離開熟悉的地方。
風鹞不喜歡出門的程度甚至能超過秦琢,隻能道歉。
幸好魏小郎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們,早就預料到結果,潇灑揮手,奔向宮外。
完顔磊将搶救的希望都寄托在風鹞的身上,兩人相攜前往九皇子的書房。
秦琢嫌他們聒噪,恰好羅紫告訴他,夏季的份例和賞賜已經提前送至衍慶宮,于是決定去衍慶宮看一看。
雖然他常住東宮偏殿,但是衍慶宮才是衆多十二歲以上的皇子居住的地方,因此甯妃和九皇子的俸祿也是定時送到那邊。
祥光帝好像很怕麻煩。
嫔妃晉位是誰生兒子,誰就補最高的空缺。
皇子分宮殿,則是誰先滿十二歲,誰先挑選宮殿。
這些大事,完全不用祥光帝本人多操心一點。
因為皇子年歲相差不大,哪怕是大皇子,今年也才二十歲,尚未及冠,大皇子妃的人選也沒确定,出宮開府更是沒影的事,所以衍慶宮格外的擁擠。
秦琢行九,前面已經有七個兄長挑選過勉強合心意的地方,他委實沒什麼選擇的餘地,猶豫許久,标記最偏遠的位置。
宮殿的名稱是由内侍省按照祥光帝的風格統一拟定。
‘衍慶宮·九’
本來該有個某某殿的後綴,秦琢懶得想,于是就空了三年。
秦琢停于門前,安靜凝視熟悉又陌生的宮殿,難免想到鐘甯閣。
祥光帝雖然保留鐘甯閣貴嫔的俸祿和賞賜給兒子,但是沒有保留鐘甯閣貴嫔母子十幾年的家。
如今鐘甯閣已經完成修葺,秦琢就算再找到合适的理由去鐘甯閣,他也無法看見任何熟悉的舊物。
這個地方,确實是秦琢認真挑選的住處,他對内侍省唯一的要求就是盡量模仿鐘甯閣的模樣。
隻是沒想到,衍慶宮的皇子殿修葺三年,他總共隻住不超過十天,餘下的時間都是在東宮度過。
“九殿下!”昔日鐘甯閣的宮人匆忙迎來,“奴才給九殿下請安!”
秦琢颔首,未去正殿,徑直前往側殿。
甯妃的舊物全都擺放于側殿,秦琢哪怕長住東宮,偶爾也會來小憩午睡或發呆,最近隻是養病才沒來。
如今掌管皇子殿的人是甯妃慣用的老太監和曾經的管事姑姑。
羅紫來這邊總是格外沉默,這次也不例外,他順從的讓出秦琢身邊的位置,随皇子殿的内侍去喝茶。
老太監也奉來新茶,渾濁的雙眼隐約閃爍淚光,“老奴聽說您大病一場,隻恨折磨殿下的痛楚沒有落到老奴的身上。您若是有三長兩短,老奴怎麼與甯妃娘娘交代?”
秦琢掀開茶蓋,凝視暗沉的茶水,既沒有動作,又沒有說話。
發髻整齊的掌事姑姑像是沒發現秦琢的凝滞,語調親昵中透着埋怨,“甯妃從小就教您,謹言慎行,盡量避免與人發生沖突,您怎麼沒忍住,得罪了六殿下?”
她欲言又止,長籲短歎,最終語重心長的道,“您雖然住進東宮,但又不是太子殿下的同母胞弟,六皇子卻是太皇太後親自撫養的皇子。他要是想給你使絆子,恐怕有數不清的手段。”
老太監也跟着幫腔,“九殿下别嫌我們多嘴,我們也是為你好,畢竟是親眼看着您長大,又受甯妃娘娘的臨終托付。哪怕豁出這條老命,我們也要竭盡全力的護着你,真下地府,我們還伺候甯妃娘娘!”
秦琢蓋上茶盞,放至矮桌,發出清脆的響聲。
掌事姑姑的眼淚瞬間決堤,“我們都要急死了,您怎麼還不愛聽?”
随着隐忍的哽咽逐漸失控,稀奇古怪的音調也變得更晦澀難懂。
這是甯妃故鄉的阿蘭人常說的語言,這個掌事姑姑就是憑學會這些話,最終成為甯妃離不開的、親人。
老太監表情沉重的道,“我們也不想令殿下不高興,但是甯妃娘娘走得早,這些話,我們不說,誰還會與你說?”
他顫抖着擡手,“殿下,七皇子和八皇子才是太子殿下看着長大的弟弟,您要懂事些,千萬被再與他們有沖突,另外也不能給太子殿下惹麻煩。”
掌事姑姑聞言,哪怕止不住哭也要點頭附和,含糊不清的道,“我知道您與太子殿下也有情誼,這是珍貴之物,千萬别妄然消耗!保留到您出宮開府的時候才能有最大的用處。”
“殿下?!”
老太監和掌事姑姑不是第一次這樣念叨秦琢,希望秦琢能按照他們的囑咐,謹言慎行,最好别引起任何人的注視。
從前九皇子再怎麼不愛聽,最多就是雙眼空茫的發呆,不走心。
這是第一次冷着臉,起身就要走,極像發怒的征兆。
兩人被未曾預料的發展吓得心慌意亂,本能的想要拽住九皇子。
唉,甯妃娘娘那樣知足常樂,善良溫柔的人,怎麼會生出這樣寡言少語,冷漠無情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