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琢的注意力完全被太子吸引,餘光都懶得分給祥光帝。
他總是看見太子被人簇擁環繞,言出必行的雍容神态。
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太子措辭委婉,謹小慎微的模樣。
天家父子?
秦琢忽地釋然。
雖然他不知道真正親密的父子該是什麼樣,但是他或秦瑢、秦璟面對太子,從不需要這樣懷揣諸多顧慮。
如果這份父子情誼從開始就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好,最終得到唏噓的結果似乎就不再奇怪。
祥光帝思索許久,面露愁緒,難遮懊悔,“瑞兒,朕已經答應太皇太後,禮部和六尚也開始準備冊封縣主的儀式,君無戲言,朕總不能突然反悔。”
太子早就想到祥光帝會這麼說,故意假裝思考,沉吟道,“自古卑不動尊,父皇與太皇太後商量好的事不能變,本就該皇祖母與鄭王的恩賞,随着太皇太後變化。”
祥光帝表情稍緩,又一次陷入沉思,喃喃道,“襄平侯府好像沒有未出嫁的女孩。鄭王府唯一一個沒出嫁的女孩才周歲?那就提前封、郡主!”
他雙眼一亮,福至心靈,“榮王府雖然沒有女孩,榮王妃的娘家卻有沒出嫁的妹妹,挑一個冊封縣主。”
太子張嘴又閉上,委實沒想到祥光帝能有這樣刁鑽的招數膈應柳太後。
為什麼出嫁的女郎就不能封縣主,隻要是柳太後的娘家人不就行嗎?
哪怕襄平侯府恰好沒有适齡的女郎,皇帝要給個縣主爵位的消息傳過去,襄平侯府即使認個義女也不會錯過良機。
然而提起柳太後本來就是順帶,她和襄平侯府的事,暫時不值得太子反駁祥光帝。
太子放棄突然令他走神的想法,有意道,“我知道鄭王府的女孩,大名令赢,小名聚兒,兄長而立之年,隻得一女,寵愛非凡,每次與叔伯兄弟見面都要炫耀。”
祥光帝慣常喜歡友好和睦的熱鬧傳聞,果然追問,“秦令赢?我好像有些印象,大概是王叔或王兄提起過這個孩子。”
太子像是突然想到趣事,鳳眼微彎,忍俊不禁的道,“兄長還與我說,甯願聚兒不是他的女兒。如果是他的姑姑,豈不是出生就有郡主的封号?”
身着玄黑華服的少年朝西拱手,順勢拿腔作調的道,“如今托太皇太後和父皇的福,郡主的封号雖然晚來一年,但是兄長既不用做侄子,又能得償所願。他必須要設宴招待我們這些叔伯兄弟,好好看一看他的女兒究竟是怎麼惹人疼。”
祥光帝撫掌大笑,“好好好!可惜聚兒太小,冊封儀式隻能在王府進行,不然朕也想瞧一瞧珏兒的女兒是什麼樣。”
話畢,他忽然覺得不對。
郡主,王府。
王府的郡主,這算什麼恩賞?
太子狀似沒發現祥光帝的變化,緩慢搖頭。
“兒臣卻要發愁,一個小郡主,好歹是親堂妹。另外四個縣主都正值婚嫁之年,恐怕送什麼都容易引起流言蜚語。兒臣對此早就習慣,隻怕委屈四個縣主,令太皇太後和皇祖母憂愁。”
祥光帝徹底坐立難安。
“瑞兒,你說。”他又開始猶豫,“王家有三個縣主,朕待鄭王叔......隻封珏兒的女兒為郡主,恩賞是不是太薄?”
太子倏地睜大雙眼,詫異的道,“父皇難道想要封聚兒為公主?”
不。
他不想。
你想。
秦琢沉默替祥光帝回答這個問題,然後趁沒人留意他,拿起一粒沒被戳破的朱紫櫻桃含着。
雖然味道酸苦,但是格外提神醒腦。
太子沒給祥光帝反駁的機會,緊張的捋了捋實際沒有褶皺的袖子,赧然道,“這種大事,兒臣怎敢枉然決斷?委實沒辦法為父皇分憂。”
雖然自诩年輕不懂事,但是太子很願意力所能及的幫忙。
他細數前塵,“我朝倒是有封親王的女兒為公主的先例。”
“梁王的福安公主。”
“衛王的陳國公主。”
除了馮夫子的課,秦琢能記住的内容不多。
其中禮學夫子講述的大玄宗室族譜,算是為數不多,他能快速理解并且記住的知識。
秦琢含着櫻桃,沉默的補全信息。
福安公主是皇帝的養女,年幼父母雙亡的那種。
陳國公主生父是攝政王,最終不得好死的那種。
祥光帝若有所思,真順着這番話開始思考是否要冊封鄭王府的女孩為公主。
太子卻突然說倒話,“聚兒畢竟年幼,又不是父皇的女兒,貿然給公主的尊榮,恐怕反而損害她的福份。”
祥光帝下意識的道,“那就隻稱公主,冊封禮延至及笄之年?”
宮中有這樣的先例。
景興帝最愛的元昭皇後,甯願舍去性命也要為景興帝延續血脈,最終生育公主。
那是祥光帝的皇姐,景興帝的第一個女兒,同樣是最寵愛的孩子。
公主體弱,曾有人說,百姓愛給經常生病的孩子取個賤名,希望景興帝效仿。景興帝雖然嗤之以鼻,但是沒有完全将這番話視為耳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