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青及将備好的早膳呈到書房中。書房是府中重地,除了府邸的主人宇文蘊就隻有青及能随意出入。
宇文蘊正要用膳,就聽青及道:“主子,汀蘭在書房外候着,她說為您備了些糕點,不肯離去。”
半晌,青及聽到宇文蘊道:“給足銀子,放她出府。”
宇文蘊向來秉持着嚴謹有序的行事風格,即便是治理自家的後院,那手段竟也如同他統禦千軍萬馬一般,盡顯雷厲風行之态。在這些姬妾入院中時,就被告誡不能到前院。這汀蘭是不久前,宇文蘊自天芳院裡帶回的名妓,宇文蘊對她頗為新鮮,多留宿了幾日,沒想到她竟得意忘形了。
隻是這個懲罰顯然重了些,青及有些意外,他擡頭看了宇文蘊一眼,見宇文蘊面無表情,知他說的絕不是氣話。
顯然,今日早朝,宇文蘊遇到了極為不痛快的事。
青及沒有多問,要怪隻能怪汀蘭運氣不好,領命退下。
房中沒了人,宇文蘊心中無名火卻蹭地上來,将筷子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口中隻道:“兩情相悅,兩情相悅......”語調奇怪。
片刻,他磨磨牙,“老匹夫。”
話是那般交代下去了,可青及在将人請出府邸時卻出了些岔子,汀蘭在院中一哭二鬧,遲遲不願離去。
于汀蘭而言,宇文蘊手握大權,人也生得俊美,床榻之上,更是其中翹楚,無論是為了榮華富貴還是貪念那身子,她都不願離去。
青及雖不想用強,但見此情狀,隻能恐吓道,“你若不走,驚擾了主子,你可就隻有死路一條可走了。”
汀蘭也是個明白人,吵鬧了這般久,那個負心男兒都沒出來瞧一眼,可知是心意已決。對于他們這些有權有勢的人而言,捏死她與捏死一隻螞蟻沒有區别。她雖與他有過床笫之歡,但他們之間也隻有這些。 她還年輕,還有一門技藝,還能東山再起。
青及似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直言道:“你跟過我家主子了,就别想着再去青樓陪客了,若是被我家主子知曉,到時候你想死都不成了。”
汀蘭被猜中心思,悻悻道:“那我日後靠何謀生?”
“你若是想,可為你找個好人家。”
燕朝的社會風氣頗為開明,對于女子貞潔一事,并未視作需嚴苛恪守的準則,甚至朝廷隐隐有鼓勵早婚再嫁之意。
汀蘭掂量了一把包袱中沉沉的銀子,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想起自己曾在天芳院時,聽院裡的姐妹提起過,伏光營裡的男子都是個頂個的好男兒,自是不會床事不諧,再說自己手上有了這些銀子,想要平平淡淡度過此生應是不成問題。
汀蘭勉勉強強地答應了,隻是還有些惋惜,可惜了太尉這般極品男子。轉念一想,又覺沒什麼舍不得了,自己就因為做回點心,竟然遭此橫禍,她要是與天芳院的姑娘們說,她們都得笑掉大牙,可見這男子也是陰晴不定,心思捉摸不透的,這心思深沉的還需找個能降得住他的厲害女人才行,汀蘭自認為沒這個本事,就老老實實地離開吧。
隻是那些個後院裡的小賤人們要得意了吧,一想到這,汀蘭又有些蔫了。
青及好不容易送走了汀蘭,又交代了府中衆人各項事宜,今日宇文蘊心情不佳,作為太尉府的大管家自是不能再讓主子操心了。
宇文蘊本也不是個顧影自憐的人,待心情平複,就繼續批閱公文。
天子失權,雖已親政,卻不能真正地觸及權利的中心。文有楚相監管,武有太尉輔佐,天子能直接處理的隻有六品及六品以下官員的事宜。所有上書奏折,要先經了楚相和宇文太尉的手才能呈遞禦前,所有決策,要呈給楚相和宇文太尉二人同意了,再由皇帝親筆畫敕,才能執行。
是以,宇文蘊閑賦在家,但該處理的朝廷政務卻是不少。
到了晚間,宇文蘊點亮蠟燭,正待繼續研究西突厥那邊的局勢,房門卻被敲響。
青及快步走入,面上挂着笑,難得見青及這般喜形于色,他的三位如兄弟般的下屬,就屬青及最為穩重,隻見青及将半塊白玉放在他的桌上。
那半塊白玉透亮瑩潤,溫潤的玉面上,一支蘭花赫然镌刻其上,其花瓣舒展自如,花蕊處的細膩紋理都清晰可辨,一看就知是大家所刻,隻是少了另一半的白玉,顯得有些單薄。
宇文蘊不解,青及解釋道:“先節度使大人曾給您也留過半枚玉佩,與這半枚正好相合。”
見宇文蘊還是一臉茫然的模樣,青及繼續道:“當年先節度使同衛遲風衛督軍交換了玉佩,相約為婚姻,隻是後來衛督軍及其夫人被流民所殺,他們的獨女也失去了蹤迹,我一直以為他們一家都死在了益州之亂中,不曾想衛女君居然還活着。”
這下,宇文蘊終于聽懂了。
至于青及為何那麼高興,因為當年青及就是被衛遲風所救,後來衛遲風離開時,見青及與宇文蘊極為要好,就将青及送給了宇文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