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慈到太守府時,府内燈火已亮,隐隐傳來碗筷相碰的聲音。
顧逸看到她進來,立刻站起身來,溫聲道:“總算回來了,快來用膳吧。”
衆人依次落座,氣氛有些微妙。老夫人睡得極早,因此并未等到孟西慈回來就用完晚膳睡下了。
因此是孟向文坐在主位上,左右兩側分别是顧逸和孟南欣,再旁邊才是林如萱和孟北悅。
孟西慈徑直走到顧逸旁邊的空位上坐下,便聽他問道:“怎麼回來得這麼晚?不是提前離開了嗎?”
孟西慈簡單道:“去辦了點事。”
孟南欣看了她一眼,剛想開口,卻在與她的目光交彙時,被她眼中的冷意止住了話語。
她不甘心地咬了咬唇,給孟向文盛了一勺炖得酥爛的紅燒肉,道:“爹,您嘗嘗,這是您喜歡的。”
孟北悅見狀,也不甘落後地給孟向文夾了一筷子蔬菜,“爹,吃些菜,才不會膩。”
孟向文欣慰的眼神在兩人身上遊走了一圈,随後目光轉向孟西慈,臉色沉了下來:“辦事?你能有什麼事要辦?剛入學就跟人打架?孟西慈,你到底是去讀書還是去混日子的,有沒有一點學生的樣子!”
“在學院不好好讀書,逃學,回到家還擺臉色給誰看!”
“北悅就跟你在一個學堂,你怎麼就不知道學學人家北悅?剛進學院就不學好,你自己說說,你以後打算做什麼?”
“想嫁人都沒人敢要你!”
孟西慈夾了一塊魚肉放進碗裡,看都沒看孟向文一眼,淡淡道:“考取功名。”
“考取功名?你就這副樣子去考功名?想靠打架鬧事來博取功名,是不是?!”
孟向文猛地把筷子拍在桌上,怒不可遏,“你說說你以後能有什麼出息?是不是打算去求一求顧家,讓你外祖父給你安排差事啊?”
“你也不看看顧家認不認你這個外孫女?!!”
“爹,有什麼事用完膳再說吧。”顧逸将一盤鮮蘑菜心放到孟西慈面前,給她夾了一塊蘑菇,“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頓了頓,顧逸又道:“況且,無論小慈怎樣,祖父都不會不認她。”
說着,他笑了笑,道:“說起來,祖父還想讓我這次回來帶小慈去樂京玩幾天呢,不知小慈意下如何?”
桌上的菜肴大都是些家常的葷素搭配,隻有這盤有些黑的鮮蘑菜心與衆不同,像是醬油放多了,但太守府的廚子們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
孟西慈低頭看了看碗中的蘑菇,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同時也感覺一絲怪異。
原主小時候也喜歡吃蘑菇嗎?
隻是這絲怪異很快被口中蘑菇的味道掩蓋了,這蘑菇雖然看起來不怎樣,但味道卻意外的好。
孟西慈心裡更覺五味雜陳。
孟向文怎麼會有顧逸這樣體貼入微的兒子呢?
孟西慈委婉拒絕道:“我才剛進學院,去樂京這事先緩緩吧。”
“好,那就日後再議。”顧逸也不勉強,“外祖父那邊我會去說的。”
“你就慣着她吧,從小到大哪次不是她惹事你背着,我們把她送去别苑清修,是希望她能改好,不是一回來就讓你繼續慣着的!”孟向文深惡痛絕,“看看她都做了些什麼丢人的事!”
孟西慈從容不迫地吃完那個蘑菇,放下筷子,目光直直地看向孟向文。
孟向文皺着眉頭,顯然也被氣得沒了食欲,“怎麼?說你兩句你還不服氣?”
孟西慈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淺笑,聲音清冽:“我不知道你從哪聽來我惹事的消息,首先,今日不是我故意惹是生非,是林威先弄壞了我的桌子,還故意刁難,我才被迫反擊。”
“其次,我前不久回家時,林威才讓人差點害死我,他是什麼樣的人,想必父親也清楚;然後,我下午沒去書院是向院長請了假的,院長提了幾個問題,我都答上來才放我走的,沒有逃學。”
“最後,您都是當太守的人了,想必也是個明事理的,我希望您能先把事情弄清楚,再來教訓人。”
飯桌上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孟北悅低着頭,看着碗裡的飯,有些發愣,試圖降低存在感,生怕孟西慈來一句“不信可以問北悅,我倆在一個學堂”,那她做人可太難了。
孟西慈竟然變得這麼會言辭了?居然還會為自己辯解了?她小時候可從來不做這種事。
不止是孟北悅,連一向神經粗大的孟南欣也察覺到孟西慈與以前天差地别的變化。
她抓着筷子的手因緊張而變得骨節突起、泛白,唇瓣也不自覺地顫動了幾下,難掩她内心的慌亂。
孟西慈以前可是那種被冤枉了,就抱着手特嚣張地撇過頭去,點着腳讓人猜的類型,現在竟變得如此伶牙俐齒!
而且這件事,還是她添油加醋告訴孟向文的,本以為孟西慈不會為自己辯解,沒想到她居然能如此調理清晰地闡述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