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優雅的動作配上無奈的神情,惹得衆人啧啧稱贊。
“你這可是第一天跟我們出來玩,要是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受了欺負,豈不是告訴别人我們沒把你當朋友。”
“況且聽棠月說,你是我們當中最小的,做哥哥姐姐的不得多護着點,快叫一聲聽聽。”
忽地有人豎起大拇指道:“啊,不對,棠月才是這個,她可是想當你娘呢,哈哈哈!”
孟西慈眉心微動,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目光久久在蘇棠月身上流連。
蘇棠月被看得心裡直發虛,沒好氣道:“去去去,胡說八道什麼呢,還想讓西慈叫你們,不如你們先叫我一聲爺爺。”
“嗬,口氣還不小!”
幾個學子鬧成一團,歡快的笑聲中滿是肆意張揚的朝氣。
清明時節,外頭細雨綿綿,幾人在廂房之中,雕梁畫棟,茶香袅袅,最宜對弈消遣。
姜書禾興緻盎然,指尖叩着棋盤,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尋常對弈太過乏味,不如添些彩頭,更好玩。”
“對啊,有彩頭才有動力嘛。”蘇棠月眸光一亮,擡手拿出自己親手雕刻的兔子木雕,木質光滑,雕工細膩,雖不值什麼錢,但這雕工一看便知是下了功夫的。
孟西慈也拔下頭上的簪子道:“今日出門匆忙,我就拿這個吧。”
黃發輕垂,她取下的是一支蝴蝶金簪,那蝶身雕得栩栩如生,好似真的有隻蝴蝶在嬉戲,帶着夏日的氣息。
将軍之子林硯舟亦不甘示弱,取出随身的掐絲琺琅棋盒,盒面以銀絲勾勒出纏枝蓮紋,開合間暗扣精巧,輕輕一旋,便露出内裡的雲白棋子。
“彩頭在此,勝者盡得,輸家可不許耍賴哈。”
“兩位如此豪爽,這就準備拱手相讓了?”蘇棠月斜倚着靠椅,挑眉打趣。
“蘇棠月,你不要太嚣張,且看誰才是笑到最後的人。”
“都将壓箱底的寶貝拿出來,别藏着掖着了,今日來了個新妹妹,别在妹妹面前丢人現眼啊!”
學子們的勝負欲被瞬間點燃,紛紛掏出珍藏之物擺在桌上,暫時沒帶在身邊的,便立下字據承諾日後補上。
不過片刻,桌上便堆滿了琳琅滿目的珍貴物件,看得一旁伺候的小二膛目結舌,他可得好好看着,少一個,便是傾家蕩産也賠不起。
棋局即将開始時,又一人走來,放下一柄鑲寶石的象牙匕首。
孟西慈正在使喚沈寂,“給我沏茶。”
此番聚會,除了蘇棠月,衆人皆隻帶了一名随身侍從。
孟西慈特意沒讓明夏跟來,而是換成季護院,就是為了繼續折騰他。
也不知這人潛伏在自己身邊,究竟打的什麼主意,最好能快點露出馬腳,她也好應對。
沈寂默不作聲,利落地煮水、溫盞、投茶。
蒙蒙煙氣後,是昳麗鳳姿般的眉眼,睫似鶴羽低垂,修長如玉的手指捏着茶盞。他神秀豔骨的面容半遮半掩,煮茶帶來的水霧從他周身而過,好似驟然慢下來,世間萬物皆為他停留。
孟西慈端起他遞過來的茶盞,輕啜一口,本以為會是醇厚回甘,卻不想茶湯入口極苦,像吞了一把黃連。
怎麼會有人把這麼好的茶煮得這樣苦?!!
毫無防備的她,頓時蹙起眉頭,劇烈咳嗽起來。
孟西慈轉頭掩嘴,咳得面紅耳赤,忍不住看了沈寂一眼——他果然是想謀殺她!
沈寂立在孟西慈身後,對她的反應毫不意外,他自己煮的茶自己都不喝,據那群屬下說“味同嚼蠟不絕于口”。
衣袖忽地被拽了一下,沈寂低頭,見那雙白玉般的手指揪着自己袖口。平日穩重沉靜的小姐弓着腰,咳得眼尾泛紅,睫毛濕潤,顯得既狼狽又可憐。
沈寂垂眸,定定地看她咳了一陣,才想起什麼,略顯笨拙地遞上帕子,卻換來一記白眼。
那雙含着水光的眸子滿是不悅,雖未言語,卻也能看出小姐是嫌他煮的茶太苦。
沈寂輕歎嬌氣,默默将帕子塞進她手中。
片刻後,孟西慈緩過勁來,啞聲道:“行了。”
她不是沒吃過苦的東西,但還是第一次品嘗到苦得如此别緻的。
沈寂收回手,指尖不經意擦過她光潔的脖頸。
蘇棠月坐在一旁,自然瞧見了孟西慈的窘态,好笑道:“不是吧,又不是喝酒,這都能嗆到?”
孟西慈默默将自己的茶推給蘇棠月。
蘇棠月挑眉,優雅地端起喝了一口。
然後不優雅了,今日被苦到的人就不止孟西慈一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