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赤宮裡出來後,許允風主動提起了秦午忠那件事,此事自然不可能就這麼結束了,謝波益和梁豹挨了一頓狠打,也丢了臉,但始作俑者還“安之若素”。
薛讓塵離開赤州,親自去找秦午忠的師父,此為禮。而柳晏如親自來抓秦午忠,是為兵。
她蹲踞在梧桐樹間,設下結界,再疊上隔音咒,待三人睡熟,柳晏如輕飄飄地落地,徑直走入秦午忠房間。
秦午忠驚醒時,看見的是這樣一幕:覆面的高大女人坐在床榻上,一隻腳毫無顧忌地踩着被褥,一隻腳腳尖有規律地敲着地面。一股涼意爬上頭顱,他恍然垂頭,才發現自己被扒光了衣服,捆着撂在地上。
“——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女人轉過頭,陰鸷的眉眼将他吓住。
不捂嘴,必然是設了隔音咒!秦午忠渾身發寒,挪着屁股拼命貼牆,嘶聲大喊着:“我爹是南沂州州官!我大姐二哥都是四階仙司!我們有錢,你想要多少都有!”
至此,女人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覺得我是來劫财的麼?”
秦午忠欲哭無淚,苦笑地試探:“姐姐……劫色?”
柳晏如輕輕掃目,不再和這個蠢材周旋,說:“我是個散修。行走江湖,隻取一種人。”
秦午忠聞言滿臉的不妙,這個“取”字範圍太大,可以是取物,也可以取他身體的某一部分,還可以是取命。他逐漸繃緊了身子。
柳晏如輕吐五字:“亂嚼舌根者。”
秦午忠一怔,随即意識到了什麼,怒意上臉,立馬道:“是不是柳瑛叫你來的!?都是些愛恨糾葛,她竟雇散修來傷仙司弟子,這是大罪!現在解恨,等我出去了——”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襲來,劇痛炸在面頰,秦午忠登時眼前發黑——他竟被這個女人給揍了一拳。
柳晏如蹲下身,拍拍他的臉,“誰說你還能出去?孩子,你知道什麼人嘴巴閉得最緊?”
秦午忠從勉強恢複的視線中看見她的眉眼,是個狠人相,然後,這個狠人就鉗住他的下巴,說:“是沒有舌頭的死人。”
他怒吼:“如今仙脈盛世,你敢殺人麼!”
咔。他被卸了下巴。
這些年他驕縱慣了,在州裡養尊處優,到了洞府也是過着好日子,從未吃過這種苦頭,被柳晏如輕輕威脅幾句,又遭了疼,便開始淌淚,嗚咽着,發出一些不明的叫聲。
柳晏如把他的下巴正了回去,“你知道麼,其實沒了舌頭也還是能說點話,我覺得應該把整個都除掉,你的喉、聲帶、嘴裡的所有——”
“嗚嗚嗚嗚我知道錯了,求求你,饒命啊,我還小,是我不懂事,我不該編排瑛妹妹……”
“誰是你瑛妹妹?”
“……我不該編排柳小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可以跟她道歉、賠禮。”
柳晏如一掌抹掉他糊臉的淚水,輕聲道:“太輕了。”
秦午忠奮力睜開眼睛,柳晏如從懷裡拿出一粒藥,亮在他面前,她說:“啞藥,讓你的嘴巴休息一個月。”
他看見生的希望,連忙點點頭。
“還沒完,”柳晏如從袖子裡滑出一把匕首,“你要和我立毒契。”
毒契的範圍極廣,隻是說得再詳細一點,秦午忠必定不懂。但他自幼受家族熏陶,必定聽說過毒契,也知道它是比諾契更恐怖的存在,而且是單面契,受契者的言行幾乎受到相當嚴格的控制,若是違契,四肢百骸都會遭受各種痛苦,痛苦之後便是死亡。
但數年以來,仙司一脈幾乎少有人使用毒契,這幾乎越發肯定了女人的身份。
秦午忠又開始啜泣,斷斷續續地搖頭,淚水甩得到處都是,可他又不敢真的出言拒絕,僵持半晌,又挨了一圈。
“嗷啊啊啊啊啊,我立!我立!”
事實上,他答不答應都得立,因為他比柳晏如弱太多了,甚至沒有反抗立契的可能。柳晏如還是很有君子之風地等他應聲,才用匕首在他左小臂劃出交叉的兩條傷口,其次是右大腿、右耳後、左前胸,他不斷地哀叫,一句一個姐姐。
柳晏如在掌上畫出契紋,按在他手臂上,銀光自指縫中溢出,他溢出的血液浮空相連,将他緊緊束縛。
柳晏如冷聲道:“受契者秦午忠,日後不得再編排、诋毀柳瑛;不得報複柳瑛;待日後啞藥時效一過,去澄清一切從前說過的任何關于柳瑛的謊言,經過誰耳朵裡,就給誰解釋;不可向任何人以任何方式透露今夜的事。”
秦午忠一陣絕望,“太寬泛了……我怎麼知道……”
哪種叫報複?萬一是别的事不小心牽扯到柳瑛怎麼辦?還有他都不知道經過誰的耳朵,這些話沒有重量,搬起來太容易了,說不定早就有成百上千地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