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話之際,赫融端着一個長形的匣子走到廊下。
沒有陸愠的吩咐,未出聲,未擡頭,隻躬着身子端着錦盒。
沈葶月見到熟人,神色驚慌,下意識的朝陸愠懷裡躲去,不想被赫融看見她如此狼狽。
陸愠漆黑一怔,少女柔弱無骨,毫無章法的往他懷裡蹭時,他心尖仿佛被什麼碾過,輾轉動了恻隐。
有那麼一瞬,他有種想和她重頭來過的沖動。
可也僅僅是轉瞬即逝,他眼中情愫緩緩消退。
他冷眼瞥着此情此景,今生如此開端,怎麼不算和她重頭來過呢?
呵。
“放這,下去。”陸愠簡短吩咐後,赫融告退。
赫融走後,沈葶月從他懷中掙紮開,一瘸一拐的跳到了地上。
“把衣裳穿好再走。”他刻意壓制着眼底陰鸷之色,白皙修長的指骨未再近一寸。
沈葶月厭惡他的東西,可眼下自己衣不蔽.體,卻又沒有辦法,她艱難的披上外裳,又換好了鞋子,随後彎身撿起自己破碎的衣料和舊鞋。
她走得悄無聲息,完全沒意識到腳下的繡鞋,第一次那樣的合腳。
沈葶月走後,赫融從遠處上前,眸色閃動,欲言又止。
陸愠淡漠道:“有話就說。”
赫融答:“屬下剛剛巡邏時發現不遠處好像有人在監視着亭子,過去一看,是靜安縣主和她的侍女。”
赫融不敢去攆走靜安縣主,言下之意,剛剛楓晚亭的事,靜安全都看見了。、
陸愠黑眸稍擡,無甚波瀾,“知道了,回大理寺。”
孫将軍家今日被回鹘那十幾個血洗,滿門慘死,怕是有的熬呢。
——
回到雲水閣時已是一更。
元荷在二房聽見動靜,急忙跑出去相應,見到沈葶月渾身褴褛,臉色冷白虛弱的樣子一下就紅了眼圈:“姑娘!”
沈葶月踉跄着身子,貝齒翕合:“噓,低聲些,扶我去淨房。”
淨房的熱水是不間斷供應的,知道姑娘夜深風重出行,元荷更是半個時辰就去重新燒一次,就怕沈葶月回來沒熱水。
主仆進了淨室,燈火熏黃,待沈葶月褪去了衣裳後,元荷忍不住捂起嘴,眼淚仍舊從指縫中流出來,眼前雪白的身子布滿了青紫,殷紅的淤痕。
“他怎麼下這麼重的手啊!”元荷氣得跺腳,又不敢大聲,更怕惹到姑娘傷心。
胸.前,肩上,鎖骨,到處都是他肆虐的痕迹,沈葶月肌膚生得雪白,輕輕一碰便容易紅,更别提陸愠下手沒輕沒重。
沈葶月知道自己這具身子沒眼看,此刻她隻想盡快沖刷掉那男人身上的味道,可任她把身子都搓紅,那股淡淡的雪松味還是陰魂不散,她忍不住捂臉低聲抽噎。
元荷看姑娘的反應便知世子可能對姑娘做到最後一步了,可姑娘失身了還怎麼嫁人啊,若大公子在新婚之夜發現了,他會怎麼對姑娘?
元荷不敢想下去,隻能輕聲安撫:“姑娘别哭,保重身子要緊,左右婚期還沒定,咱們還有時間想辦法……”
沈葶月擡眸,美眸周邊紅彤彤,腫得像兩個核桃:“想什麼辦法,這不是我的錯。他們男人做出這麼不要臉的事都好意思活着,我更要好好活下去。”
元荷附和道:“姑娘說的是,姑娘此番來京仿佛成長不少。”
沈葶月抿唇,眸光含悲帶笑:“熬不住的時候我也想有個依靠,可左邊是荊棘,右邊是野獸,我隻能靠自己。對了,我讓你查姨母的身世,你查得如何?”
提到徐雲霜,元荷有些氣餒,她搖頭:“奴婢今日找了幾個雲水閣的姐姐吃酒,可那些姐姐對姨娘的身世也不大清楚,隻依稀記得她是有一年冬月入府的,入府後便頗為受寵,隻是一直沒有子嗣,旁的事她們也不清楚了。”
沈葶月并沒有責難元荷,國公府禦下甚嚴,主子的私隐事即便是知道也不會多說半個字。
既然如此,她隻能出府打聽,那日在沉香閣,姨母說她是昌順元年十一月初四生的,也是冬天,那麼她就看看那一年的長安城,有沒有發生過什麼特别的事。
隻是眼下若無特别的原因,她身為一個待嫁女娘,很難出府。
沈葶月突然想起陸庭上次說過休沐要帶她出門。
那是個絕佳的機會,茶樓酒肆,說書小館,她總得獲得點線索。
國公府家二房納妾,又是良妾,不會一點風聲都沒有。
還有避子藥,這府中大夫沒辦法開口,她隻能到外面藥鋪去配藥。
今夜的事兒她不想去賭,她死也不會生陸愠的孩子!
夜深了,沈葶月又累又困,精神渙散,又泡了會兒便由元荷服侍上床,不多時便昏沉睡着了。
隻是天亮時分,她便發起了高燒。
消息很快傳到了徐雲霜耳裡,她急忙派了大夫過去看診煎藥。
陸珍和陸清來探病的時候沈葶月還昏睡着,恰逢這時靜安縣主也登門了。
靜安聽說二房的表姑娘病了,特地要探病。
徐雲霜攔不住,隻得讓人帶靜安縣主進去。
沈葶月剛醒沒多久,人還恹恹的,斜倚在身後軟枕上。
靜安進屋後便瞥見這般的她,煙眉微蹙,不施粉黛,卻獨有一種我見猶憐的病态美。
她心底劃過一抹驚豔,轉瞬又成了嫉妒。
怪不得,靠着這副勾人的皮囊,才爬上世子爺的身!
靜安在陸愠那吃癟,眼看着婚事藥告吹,而昨夜,她竟親眼看見沈葶月坐在陸愠腿.上,婉轉承.恩。
此女浪蕩,她怎能忍!
靜安懶得敷衍了,直接從袖中拿出那張地圖,開門見山:“沈姑娘,這東西你可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