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元荷才去小廚房打點完膳食回來,透過楹窗看見裡邊帳子有些動靜,她便推門進去。
沈葶月一截手腕撩開帷幔,剛醒的語氣軟糯慵懶,“幾時了?”
元荷看了眼紫檀桌案上的透雕海棠更漏,回道:“卯時三刻,估摸着這會兒各房也都才醒,姑娘可再睡會兒。”
“不睡了。”
今日有很多事要辦,她要再仔細确認一遍,确保萬無一失才好。她起身道,“替我更衣。”
簡單梳洗用飯過後,沈葶月讓元荷帶好飛錢,自己又拿出雪凝膏對着銅鏡仔仔細細塗了一遍右臉。
鏡中的女子螓首蛾眉,肌膚雪白如同能掐出汁水的荔枝般,那三道紅痕已經消了不少,隻剩一個很淺的痕迹。
沈葶月輕舒了一口氣,這宮裡的雪凝膏果真是靈丹妙藥,雖在這長安城中行走,她有些自卑于自己的身份,但是對于容貌,她其實還是很在意的,若真是留疤便遭了。
做好這一切後,她便走到院子裡等候陸庭。
此時天光初亮,杏雨朦胧,處處是淡淡的花香,她深吸了一口氣,想着今日去思夢樓,或許身世能有些線索,忍不住激動。
如此這麼小等了一會兒,陸庭如約而至。
“表哥晨好。”沈葶月摒去昨夜煩亂,笑盈盈打招呼。
此時熹微日光落在女子笑靥上,更将那雪白如玉的小臉襯托得如畫中仙姝,她今日穿了件霧藍的銀線繡海棠襦裙,整個人如同一株迎風盛放的鸢尾,清麗典雅。
可沈葶月愈是貌美端莊,陸庭心裡便愈不是滋味。
她不吃醋麼?
他和許筝的事。
為什麼在沈葶月的臉上,他看不出一點傷心難過的痕迹。
沈葶月美眸一怔,今日的陸庭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她心裡有些泛嘀咕,可正事要緊,她溫聲道,“表哥,我們可以出門了麼?”
耳旁催促聲響起,陸庭這才回神,語氣依舊溫聲卻是有些冷淡:“好,我們走吧。”
他的變化都寫在臉上,沈葶月覺得莫名其妙。
他又生氣了?
陸庭的溫柔好像格外短暫,從初見的翩翩有禮,再見的道歉禮物,深情告白,再到那日以謊話欺騙——沈葶月知道她們沒有感情基礎,就算成婚了也要慢慢培養,卻不知男人心性變化之快,實在讓她捉摸不透。
小厮去門房套了車架,兩人便出門了。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兩人同乘馬車。
鎮國公府馬車的車廂寬敞大氣,陸庭坐在主座,沈葶月坐在左側座,兩人上車後一路相顧無言。
沈葶月不是活潑的性子,巴不得不說話。她随意掀開車簾,鼎沸人聲頓時綿延不斷傳進來,不由得想起上次兩人手牽手在街上散步的情誼。
人心之變,竟來的如此之快。
還是因為有了别人?陸庭他是因為許筝才會這樣對自己麼?
沈葶月猜不透索性不想,眸子凝轉,慢慢思考待會兒以什麼借口抽身去思夢樓,還有配避子藥。
男人抓不住,自己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許是沈葶月一路乖覺,不聲不響,反倒是讓陸庭心中生了愧意。